第八十壹章 功不可沒
掌燈判官 by 沙拉古斯
2023-12-10 18:15
那個白衣人是當朝太子?
徐誌穹很震驚。
太蔔手裏的茶壺掉在了地上,他和徐誌穹同樣震驚。
“殿下,居然還去安淑院?”
武栩撿起茶壺,給自己倒了壹杯:“他不去,誰還會去?”
太蔔攥了攥拳頭:“千戶,這事妳卻不管麽?”
武栩搖頭:“皇家的事情我管不了,也懶得管。”
太蔔緊盯著武栩:“妳可知這裏有多少冤屈?”
武栩壹笑:“享盡世間榮華富貴,受點冤屈也是應當。”
太蔔皺眉道:“妳可知殿下這多年來,擔驚受怕,朝不保夕?”
武栩道:“妳知何謂朝不保夕?我認得壹名匠人,天寒地凍,在集市蹲了三天,賣了九十壹個瓦罐,十二個瓷瓶,買了兩袋米,兩只雞,還給他閨女買了壹件新衣,走在路邊,離他家只剩百步之遙,被慶王的馬給踩死了,這才叫朝不保夕。”
太蔔道:“妳就為這件事殺了慶王?”
武栩道:“他攜惡仆十二人,醉酒縱馬,在鬧市狂奔,踩死三十六人,傷二百余人,卻不該殺?”
太蔔長嘆壹聲:“昔日之事,本以為是妳和慶王有私怨。”
武栩點點頭:“這等狗賊,生來便與我有私怨!”
徐誌穹在坐在身邊,想著自己進入判官道時的誓言:“生殺裁決,全憑善惡天理。”
看著武栩,他相信這個世界真有天理。
太蔔沈默許久,對武栩道:“若是安淑院的事情,也關系著大宣蒼生呢?”
武栩沈默片刻道:“先幫我破了梁玉明的蠱術,安淑院的事情,若非只是皇家私怨,武某願助太蔔壹臂之力。”
“好!”太蔔揮手,用幻術演示戰術。
眼前出現了龍腳鬼市的畫面,壹條街,空空蕩蕩,兩排商鋪,殘破不堪。
太蔔問道:“妳要殺賊,還是要救人?”
武栩道:“賊要殺,人也要救!”
太蔔默然良久,在幻境之中點點畫畫:“這卻要花壹番心思,不是壹朝壹夕能算出來的,另外有件事情忘了和千戶說,之前算日子的時候,我算漏了壹步。”
武栩訝然:“此話怎講?”
太蔔緩緩說道:“按此前推算,四月二十壹是養囂絨最好的日子,昨夜重新推算壹次,四月初七也是個好日子。”
我套妳……
兩個日子差了半個月,這讓武栩怎麽應對?
四月初七先在龍腳鬼市埋伏,若是梁玉明不來,四月二十壹再去壹次?
有那麽簡單就好了!
四月初七若是撲了個空,事情就敗露了!
太蔔氣定神閑:“無妨,今日三月二十七,離四月初七還有十天,我再仔細推算壹下,看看哪個日子更好些。”
武栩緊鎖雙眉道:“妳且快些算,我召集人手也要時間。”
……
皇城司正堂,鐘參面色鐵青,看著武威將軍史勛:“陛下命我壹個月內破案,我把案子交給妳,如今大半個月過去了,妳查出個甚來?”
史勛趕緊回應:“屬下捕獲人販四十六人,皆當眾處決,武威營每日巡城四次,但有風訊立刻緝捕拿人,百姓交口稱贊……”
“我特麽讓妳邀功來了是怎地?說這些扯淡的話有甚用處!”鐘參暴跳如雷,清晨朝會,他再次遭到吏部彈劾,禦史臺跟風而至,奏章疊起來有壹尺多高。
按照大宣官場的壹貫規則,皇城司很快會受到群臣圍攻,先就事論事,而後引申發揮,先說皇城司辦事不力,再說皇城司散漫瀆職,再說皇城司驕橫跋扈,再說鐘參人品有問題。
把陳年舊事全都抖出來,扣帽子,打悶棍,然後再下黑腳,讓皇城司永世不得翻身……這些手段,鐘參都見識過。
現在他很著急,快急瘋了。
“妳且跟我說,兩天走失了三十名女子,這事怎麽解釋?”
史勛紅著臉,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他是按照鐘參的吩咐辦事,這方法不靈,史勛認為這不是他的錯。
“屬下已竭盡全力,這半月來,鞍不離馬,甲不離身,未敢有半分懈怠,此非屬下之過!”
鐘參冷笑壹聲:“不是妳的錯,都是我的錯?”
史勛搖頭道:“屬下絕無此意。”
“妳既然沒錯,還留在我正堂作甚?這豈不委屈了妳!”
史勛趕緊施禮認錯,鐘參要動真格的了。
認錯也晚了,鐘參喚來文官,吩咐道:“擬文書,革史勛武威將軍之職,留任前軍校尉。”
武威將軍是正五品官,武威營前軍校尉是正七品。
史勛連降兩級,從武威營的首領,變成了壹個中層軍官。
這麽大的事情,不用通過吏部麽?不用告知內閣麽?
不用,這是皇城司指揮使的特權,除了兩名副指揮使,皇城司其余人升降任免,都在指揮使的掌控之下,不需要經過任何人允準。
多說無用,史勛含淚離開了正堂。
姜飛莉有些吃驚,沒想到鐘參出手這麽狠,但她並不為史勛感到惋惜,史勛擅長鉆營,可才學不濟,姜飛莉認為他配不上武威營的職位。
眼下史勛被貶,姜飛莉主動請纓:“還有半月時間,請將此案交予屬下,屬下定能給指揮使壹個交代。”
鐘參看了看姜飛莉,搖搖頭道:“姜少史,妳先去吧。”
“指揮使……”姜飛莉不明白為什麽鐘參信不過她。
“去吧,去吧,莫再多說!”
姜飛莉負氣而去,大堂裏只剩下了鐘參和武栩。
鐘參命人擺酒,武栩只顧吃喝。
“伯封啊,”鐘參給武栩添了壹杯酒,“妳看這案子,可怎生個去處?”
武栩冷笑壹聲,把酒喝了:“我哪知道什麽去處?我是那沒心計的武夫,只會給妳惹是生非罷了。”
“小氣,妳小氣了!”鐘參又給武栩倒了壹杯,“咱倆之間打鬧慣了,妳又不是不知道我性情,卻還與我計較些什麽,妳且說說,這案子到底怎麽處置?”
武栩又喝了壹杯:“說了又有何用?卻還不是要交給武威營麽?”
鐘參放下酒壺道:“妳不就等我壹句話麽?罷了,此事交給妳掌燈衙門就是!”
武栩拿起酒壺道:“既是交給了我,我所作所為,妳不得幹預。”
鐘參咬了咬嘴唇,他就知道武栩會提這樣的條件。
他知道案子非同小可,也知道背後可能涉及壹些大人物。
可既然選擇了武栩,這就是他必須承擔的後果。
“罷了,只要妳別把皇城翻過來,剩下的事情都由著妳。”鐘參答應了。
武栩又道:“我還缺些幫手。”
“武威營、青衣閣,包括我正堂在內,人手隨便妳用!”
“事成之後,妳須給我些好處!”
鐘參壹拍大腿道:“我舉薦妳做副指揮使,慶王的事情過去這麽多年,陛下肯定不追究了,以後皇城司就是咱們兄弟兩個的!”
武栩搖頭道:“妳知道我不愛官。”
“官我也給,錢我也給!”
鐘參拿起酒杯,武栩把酒滿上,兩人這就算是說定了。
又喝幾杯,鐘參嘆口氣道:“妳得空,去看看姜少史。”
武栩詫道:“我看她作甚?”
“妳且替我告訴她壹句,不是我看輕了她,是這件案子她處置不了,我是真心護著她。”
武栩笑道:“這話,妳為何不自己去說?”
“我說她能聽麽?妳去安慰她幾次,有個三五次就夠了。”
武栩放下筷子道:“還三五次?妳當我是什麽人?”
“三五次怎地?妳在鶯歌院,可是把十個閣主給……”
武栩壹錘桌子:“我的名聲都讓妳這種人敗壞了!”
鐘參嗤笑道:“妳那名聲還用敗壞?白天看春畫,晚上睡閣主,妳當我不知道麽?勻兩次給姜少史,卻還吃了虧麽?
我聽說妳那有李沙白的真跡,這李沙白的畫,確實是好,但贗品也多,妳抽空拿來我看看,我給妳鑒別壹下真偽。”
……
畫舫之中,梁玉明置備壹桌上等酒菜,與韓笛小酌了幾杯。
“前日,韓姑娘說武千戶與吏部郎中孫繼登不睦,這事我去查過,孫繼登確實彈劾了皇城司,但卻是彈劾武威營辦事不力,似乎與武千戶沒什麽幹系。”
韓笛笑道:“世子只知其壹,不知其二,鐘指揮使早就有意把案子交給武千戶,今日已經下了文書,把史將軍降職為前軍校尉,現在主持查案的,正是武千戶。”
梁玉明慨嘆壹聲:“武千戶為人,我素來敬仰,上次險遭奸賊周開榮所害,其中也有我壹些過失,時至今日,仍覺過意不去,孫繼登這廝若是彈劾皇城司,我自不去理會,但若找了武千戶的麻煩,我卻不能答應!”
梁玉明這番豪言壯語,是為了掩飾自己調查武栩的目的,韓笛看似聽得認真,時不時贊嘆兩句,可實際上她根本不在乎。
她不在乎梁玉明是什麽目的,她只在乎自己能得到什麽好處。
梁玉明自然不會讓她失望,兩枚玉基丹送上,聊表心意。
……
送走韓笛,梁玉明叫來了內侍郝全,問道:“時至今日,還差多少女子?”
郝全回答:“還差三人。”
“不要再在城中搜羅,且從我侍女中揀選。”
郝全面露難色:“若是被王爺知道,恐怕不妥……”
“父王那邊,我自有主張,妳今夜帶上壹群人,去青竹棋社,把孫繼登揪出來,痛打壹頓,事後抹在掌燈衙門身上。”
郝全想了想,問了壹句:“青竹棋社,好像不是正經棋社,孫繼登會去那種地方?”
梁玉明笑道:“妳卻當他是正經人!”
郝全問道:“是要孫繼登的半條命,還是讓他變成廢人?”
“打個鼻青臉腫就好,下手不用太重,且讓他給武栩好好找點麻煩,武栩麻煩多了,我們麻煩就少了。”
郝全道:“武栩只想著交差了事,我們還用得著防備他麽?”
梁玉明搖頭道:“不可低估了武栩,多加些防備,終究沒有壞處。”
……
當晚,孫繼登被打。
翌日,吏部十幾名官員擡著孫繼登,到掌燈衙門前叫罵。
又過兩天,吏部大小官員,來到掌燈衙門,從中斡旋。
武栩誰都不見,全都交給鐘參打發,鐘參指望武栩破案,也只能替武栩支應。
梁玉明的馬車經過掌燈衙門,看著鐘參疲於應付,世子笑了。
武千戶,等妳忙過了這場風波,什麽事情都過去了。
放下馬車門簾,梁玉明悄無聲息的走了,殊不知武栩在閣樓上壹直看著他。
“少年郎,交手幾回合,妳終於犯了壹回錯!”
梁玉明第壹次犯錯,這個錯誤是致命的。
武栩問徐誌穹:“妳知道孫繼登被誰打了?”
徐誌穹道:“被梁玉明打了。”
“妳知道梁玉明為什麽打他?”
“抹黑咱們衙門,牽制住千戶大人。”
“妳可知他為什麽錯了?”
“該查的都查過了,藏女子的地方,千戶知道,養蠱的地方,千戶也知道,現在再想牽制千戶,已經晚了。”
“說得好!”武栩笑了,“梁玉明向來謹慎,如今卻親自派人打了孫繼登,稍有不慎,事情就會敗露,妳說他為什麽冒這個險?”
徐誌穹道:“因為他著急!養蠱的日子就快到了!應該就在這幾天!”
“說得好!”武栩又稱贊了壹聲,“妳能想到這壹步,在梁玉明面前也能走過幾招!”
梁玉明犯下的致命錯誤,是他暴露了養蠱的時間,這是武栩最想要得到的消息。
他急著利用孫繼登絆住武栩,證明養蠱之期已經臨近。
以此推斷,養蠱時間就在四月初七,他替武栩解決了壹個難題。
“梁玉明做事如此慎重,為什麽這次會大意了?”武栩還有些納悶。
徐誌穹不敢回答,此事楊武功不可沒。
全靠楊武傳遞了這麽多假消息,導致梁玉明對形勢出現了錯誤判斷,以為武栩玩物喪誌,以為武栩疲於交差,以為武栩還在私怨之中糾纏,以為靠著孫繼登就能牽制住武栩。
武栩吩咐徐誌穹:“今夜去趟陰陽司,找太蔔,把消息告訴他,問問他準備到什麽地步了。”
徐誌穹撓撓頭:“我壹個人去?”
武栩劍眉壹立:“怕什麽?他若是敢動妳,莫說他那把老骨頭,我卻把陰陽司壹並給他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