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零二十章 薛半瘋

　　薛運靈魂發問，直接問傻了罪主。
　　對於薛運的戰術，罪主顯然沒有防備，他思忖片刻道：“那我們再定壹下規矩……”
　　“哪那麽多規矩！”薛運揮起鐵戟，直接把罪主腦袋給削了下來。
　　原本的腦袋掉在了地上脖子上的粗糙斷口之中，又長出來了壹個略小壹點的腦袋。
　　“妳這是……”
　　薛運沒給他說話的機會，上前壹拳，把剛長出來的小腦袋打爆。
　　掉在地上的腦袋喊道：“不宣而戰，這是無理之舉，妳有罪！”
　　“不聽妳的規矩，就是有罪？”薛運上前壹腳，把地上的腦袋踩了個稀碎。
　　罪主沒長出新的腦袋，聲音不知從何處發了出來：“我是妳師父，妳敢殺我，欺師滅祖，妳有罪！”
　　原來這就是他變成煥殊大帝的目的。
　　他想觸發薛運內心的歉疚。
　　這手段管用麽？
　　薛運嗤笑壹聲：“莫說妳個假貨，就是真貨也讓我殺了，殺了能怎地？我有什麽罪！”
　　“孽障，妳該死！”罪主再度變成煥殊大帝模樣，世外之力，化作萬千利刃，從天而降。
　　“誰死且看造化！”薛運用意象之力化作數百長戟，格開無數利刃，與煥殊大帝廝殺起來。
　　兩人速度奇快，與此前白虎那壹戰截然不同。
　　意象之力和世外之力在凍原之上翻滾，圍觀眾人都覺暈眩，窮奇盡量讓生克雙宿保持清醒，盡快完成法陣。
　　徐誌穹調整經脈，逐漸克制住了暈眩，他試著理解薛運的戰術。
　　“不管罪主定下多少規矩，只要不認賬就行，既是不認賬還等什麽，咱們壹塊沖上去。”
　　淩寒關註的看著戰局，但依舊攔著徐誌穹不讓他出手：“真不認賬和裝不認賬是兩回事，薛運的人性大過神性，現在他還不夠瘋。”
　　不夠瘋？
　　薛運不是真神，就因為他舍不下人性。
　　人性在世俗規矩約束之下，以此判斷，薛運對戰罪主，要比白虎吃虧，因為白虎的神性可以壓制人性。
　　難道薛運瘋了情況下，他的神性就可以壓制人性？
　　可徐誌穹覺得薛運平時壹直瘋瘋癲癲，好像和神性沒什麽太大關聯。
　　而且薛運當前的狀態不錯，廝殺之間，出手迅捷兇狠，完全不像受了限制的樣子。
　　罪主見薛運對煥殊大帝完全沒有愧疚，隨即又變了神性。
　　這壹次，他又變成了巨大的黏膩油脂，外面覆蓋壹層滿是塵土，臟兮兮的油膜。
　　油膜之上浮現出無數人臉，壹張張扭曲掙紮的人臉。
　　這些人臉在沖著薛運呼喊：
　　“為何殺我？”
　　“還我性命！”
　　巨大的油脂團上，人臉數不勝數。
　　這些人都是薛運殺的？
　　罪主低吟壹聲：“殺戮無度，妳有罪！”
　　薛運嗤笑道：“我殺該殺之人，何罪之有？”
　　還是不認賬！
　　罪主問道：“妳卻沒有殺錯過人？”
　　薛運沒回答。
　　“濫殺無辜，妳有罪！”
　　徐誌穹壹笑，這種羅織出來的罪名，也想制服薛運？
　　等等！
　　薛運有失手！
　　他的意象之力比罪主的世外之力要更加強悍，每次接觸之時，都是薛運占據優勢。
　　世外之力被薛運攻破過兩次，但該下狠手的時候，薛運猶豫了。
　　尋常人看不出這壹瞬之間的猶豫，但徐誌穹能看得見。
　　薛運錯失過戰機，而且不止壹次。
　　他可能真的殺錯過人，而且這件事對他的影響不小。
　　“濫殺無辜，妳有罪！”罪主反復重復這壹句話，要用自咎之技，控制住薛運。
　　薛運五官扭曲，身軀顫抖，猛然擡頭，放聲狂笑：“我是殺錯過，殺錯過怎地？殺了便殺了，妳能拿我怎地？”
　　這是瘋起來了？
　　瘋狂狀態下的薛運，壹掃此前的踟躕和猶豫，揮起鐵戟，步步逼近罪主。
　　與此同時，他準備好了裁決之印。
　　只要時機合適，出手夠快，薛運有把握讓罪主當場失去戰力。
　　如果罪主再度復原，薛運就再用壹次裁決之印，看誰耗得過誰！
　　見薛運掙脫了自咎之技，罪主調動全身無數面孔，似念經壹般，壹起細數薛運的罪狀：
　　“目無尊長，妳有罪。”
　　“殺心過重，妳有罪。
　　“言語張狂，妳有罪。”
　　“舉止無狀，妳有罪！”
　　舉止無狀也有罪？
　　這特麽都出笑話了。
　　這是生死決戰，不是來妳家做客，還顧得上什麽舉止？
　　徐誌穹感覺罪主羅列的罪狀都很荒唐，更荒唐的還在後邊。
　　“流連煙花之地，妳有罪！”
　　“沈迷酒色之愉，妳有罪！”
　　徐誌穹苦笑壹聲，我時常去勾欄，算不算有罪？
　　“塗脂抹粉而舞，妳有罪！”
　　“擅娶營姬為妻，妳有罪！”
　　要說塗脂抹粉而舞，這確實不太應該……
　　擅娶營姬為妻，指的應該是薛運的發妻，荷渠。
　　薛運當時是煥殊大帝的弟子，同時也是他軍中的上將，以他的身份，娶了壹名營姬為正妻，這確實不合規矩，也不合禮數。
　　可薛運會在乎這些禮數規矩麽？
　　這種事情會讓他產生愧疚麽？
　　罪主羅列這些罪狀到底有什麽意義？
　　淩寒不解，其他人也不解。
　　窮奇正忙著幫生克雙宿布置法陣，好像對戰局沒有太多關註。
　　徐誌穹思索了片刻，突然明白了罪主的意圖。
　　罪主的做法看似沒意義，其實非常合理。
　　他不知道哪項罪責能觸動薛運，按照世人的正常思維，應該是推斷薛運的性情，回溯薛運的經歷，找到薛運的痛點，列成罪狀，以此拿住薛運的軟肋。
　　但罪主不是這世上之人，他的思維方式和此世之人不壹樣。
　　他試過殺師之罪，沒有觸發薛運的愧疚。
　　他試過濫殺之罪，觸發了薛運的愧疚，但被薛運扛過去了。
　　還有什麽罪過是薛運扛不住的？
　　壹個半瘋的心思，哪那麽好揣度，他活了上萬年，壹生經歷也沒那麽好追溯。
　　幹脆就不去揣度，罪主把薛運的罪狀漫無目的羅列出來，什麽時候撞上，全看概率。
　　不要小覷了這手段，薛運人性大於神性，心裏確實有過不去的痛處。
　　罪主這廂幾十萬張嘴壹起念咒，壹路羅列過去，還真讓他撞上了！
　　“負心薄幸，身上背負血淚無數，妳有罪！”
　　這壹句話說出來，薛運略有遲滯，背上多了壹道壹尺多長的傷口。
　　淩寒壹哆嗦，知道大事不妙。
　　薛運的軟肋被找到了。
　　威壓滾滾而至，世外之力不斷降臨，罪主抓住薛運的痛點，下了狠手。
　　“撩人心扉，不知羞恥，妳有罪！”
　　“旦旦信誓，食言背約，妳有罪！”
　　“伊人舍死相助，罪人知恩不報，妳有罪！”
　　“伊人四方苦尋，罪人避而不見，妳有罪！”
　　“妳是罪人，妳有罪！”
　　薛運應對越發遲鈍，身上傷痕越來越多。
　　慌急之下，淩寒呼喊壹聲：“莫聽他胡言亂語，我沒有怪過妳！”
　　說完這句話，淩寒就後悔了。
　　這是她的真心話，她真沒有怪過薛運。
　　但她忘了薛運的性情。
　　罵他幾句，哭上幾聲，把這多年的委屈說出來，薛運或許還能釋然壹些。
　　她說從沒怪過薛運。
　　薛運整個人凝滯在了半空。
　　愧疚。
　　無法遏制的愧疚。
　　他被罪主的自咎之技徹底壓制了。
　　“妳有罪！當奪妳身軀！”
　　罪主降下了罪罰。
　　萬千利刃聚集在薛運頭頂，即將摧毀薛運的血肉之軀。
　　薛運呆立在原地，竟然做不出半點反應。
　　這就是罪主，就靠壹個把柄，立時顛覆了戰局。
　　誰能救薛運？
　　白虎真神還在呆滯之中，適才遭到罪主重擊，他還沒復原過來。
　　窮奇似乎壹直忙於法陣，沒有留意到戰場。
　　徐誌穹深吸壹口氣道：“該我去了。”
　　在場所有人，只有他懂得峰回路轉之技，他可以按照薛運的做法，跟薛運直接調換處境。
　　調換之後怎麽辦？
　　徐誌穹打得過罪主麽？
　　打不過，無論手段還是經驗，沒有打得過的可能。
　　打不過又該怎麽辦？
　　這不是眼下能考慮的問題。
　　徐誌穹調集意象之力，目光沈凝，正要鎖定薛運，忽聽耳畔傳來了窮奇的聲音：“別急，時候快到了。”
　　什麽時候到了？
　　沒想到窮奇壹直留意著戰場，他不僅關註著戰局，還趁著片刻空隙，向薛運註入了壹段惡念。
　　罪主察覺了窮奇的舉動，怒喝壹聲：“以多欺少，妳有罪！”
　　窮奇笑道：“這話說的不對，我給他壹段惡念，亂了他心智，這不是幫他，是在幫妳，這怎麽能算以多欺少呢？”
　　惡念？
　　罪主費解。
　　所有人都費解。
　　這個時候給薛運註入惡念，是嫌他死的不夠快麽？
　　罪主沒再理會窮奇，呼喝壹聲，萬千利刃瞬間墜落。
　　徐誌穹正要和薛運互換處境，他的目光卻沒辦法鎖定薛運。
　　薛運此刻的速度比任何時候都快，在利刃之中，只能看見無數殘影晃動。
　　待殘影散盡，薛運擡頭看著罪主，身上竟沒有再添新傷。
　　所有的利刃都被他躲過去了，罪主的罪罰之技，沒傷到他。
　　罪主沒傷到他，薛運自己來。
　　他自己擡起手，在自己臉上抓了五道血痕。
　　這又是怎地了？
　　他這是要做甚？
　　“嗚啊～～”薛運指著自己臉上的傷口，沖著罪主連聲嚎叫！
　　“嗚啊～嗚啊～”
　　那聲音不像是人類發出來的，聽的所有人腦仁劇烈的刺痛。
　　薛運在挑釁，他在向罪主挑釁！
　　窮奇嗤笑壹聲道：“阿穹，世人都叫他薛半瘋，妳且看他真發瘋是什麽樣子！”
　　罪主還想用罪責攻擊薛運，這是當前最合理的選擇，滿身的面容壹起誦念：“負心薄幸，妳有……”
　　話沒說完，薛運忽然閃現在罪主近前。
　　“嗚啊～”他壹伸手，兩根手指插進壹張臉的雙眼。
　　那張臉的眼珠炸裂，薛運摳住他眼眶，將他臉皮扯了下來。
　　“妳有罪！”損失壹張臉不算什麽，罪主身上有幾十萬張臉，他壹邊抵擋薛運，壹邊繼續羅列薛運的罪狀。
　　薛運扯下十幾張臉，在罪主身上掏了個窟窿，鉆到窟窿裏邊，瘋狂啃咬罪主的血肉。
　　徐誌穹壹直以為發瘋的薛運，能用神性壓制人性。
　　他錯了。
　　發瘋的薛運沒有神性，也沒有人性。
　　這個時候再想跟他說什麽規矩，說什麽罪狀，恐怕就有些復雜了。
　　窮奇高呼壹聲道：“別看著了，時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