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燈判官

沙拉古斯

歷史軍事

罰惡司裏,壹群惡人正在憤怒控訴壹名判官。   惡人甲壹臉冤屈:“我是個老實人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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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百壹十三章 師姐,咱們去客棧

掌燈判官 by 沙拉古斯

2023-12-10 18:15

  尉遲蘭回到青衣閣,把事情報告給了姜飛莉。
  姜飛莉輕嘆壹聲道:“吳自清的事情,妳們別再管了,且在他家門口盯上幾天,找鐘指揮使復命就是了。”
  尉遲蘭道:“他當街行兇,差點把人打死,憑這壹點,卻還扳不倒他?”
  “傻妮子,別說差點打死,就是真打死了,壹個仆人而已,就想扳倒吳自清?妳把事情也想得太簡單了。”
  尉遲蘭不服氣道:“這事情卻不該管麽?”
  “管甚來?”姜飛莉皺眉道,“妳當是除暴安良去了麽?告訴徐誌穹壹聲,這事情盡了本分就行,別再給他家千戶惹是生非!”
  尉遲蘭悶悶不樂走出了閣樓。
  姜飛莉把案幾之下的《春畫》偷偷拿了出來。
  李沙白的真跡,花了大價錢買的。
  把這些都學會了,他壹定喜歡。
  可這個……學得會麽?
  這都是些什麽手段?
  這也,太,羞殺人了。
  ……
  尉遲蘭到城南車兒茶坊,去找徐誌穹,這是兩人約好的見面地點。
  車兒茶坊是正經茶坊,這座茶坊以簫藝見長,掌櫃聘請樂師二十人,與客人研習洞簫,學習的都是正經音樂。
  真的是音樂。
  徐誌穹叫了壹個雅間等在二樓,他知道二樓還有壹位女客人,這位客人跟了他大半天了。
  她會是誰的人?
  簡單推測壹下就有結論。
  此前徐誌穹剛把張竹陽教訓了壹頓,如今又找上了吳自清。
  這兩個禦史都是六公主的人,六公主肯定不能放著不管。
  她的派了個人過來監視我。
  她跟蹤的技巧還算高明,但判官的反跟蹤能力太強,徐誌穹識破了她,只是現在還沒想甩開她。
  甩開她的話,六公主還會派其他人來跟蹤,如果沒能及時發現,麻煩可就大了。
  未時過半,尉遲蘭來到了茶坊,把姜飛莉的意思轉達給了徐誌穹。
  徐誌穹給師姐倒了壹杯茶,這茶是徐誌穹用心煎出來的,茶湯白亮,屬於上品。
  可惜大師姐不太擅長茶藝,根本沒仔細看,壹口就給幹了,喝完抹抹嘴道:“誌穹,妳說這事怎麽辦?”
  徐誌穹接著點茶:“姜少史不是說不讓管麽?”
  “那咱們就不管了?”
  徐誌穹看著尉遲蘭道:“妳是青衣閣的人,姜少史的話得聽,但這事我得管。”
  “妳為什麽要管?”
  徐誌穹又給大師姐倒了壹杯茶:“為了衙門,我不能讓宵小之徒肆意詆毀,為了天理,我不能讓無恥之輩草菅人命。”
  尉遲蘭道:“那仆人不也沒打死麽?”
  “他此前打死了三個婢仆,這等人,仗著名聲好,卻殺人成性了。”
  尉遲蘭拿起茶杯,壹飲而盡。
  徐誌穹皺眉道:“師姐,妳且仔細看壹看,這是小弟用心點的茶!”
  “有甚好看!”尉遲蘭放下杯子道,“妳想怎麽辦?”
  “師姐不用問了,姜少史讓妳別管,妳回家歇息就是。”
  “那不行,姜少史說了,本分還是要盡的,妳說怎麽辦,我都聽妳的。”
  “都聽我的?”
  尉遲蘭點點頭。
  “走,去福源客棧。”
  師姐壹楞:“去客棧作甚?”
  “睡覺啊,難不成今晚睡在茶坊?”
  “有家不回,為何睡客棧?”
  徐誌穹道:“今夜我要去吳自清府上探探虛實,前夜妳先跟我去客棧睡會。”
  “我跟妳去客棧,睡……”
  徐誌穹詫道:“有何不妥?”
  “徐誌穹!”師姐壹怒,將茶杯捏個粉碎,“我自誠心待妳,妳敢戲耍我?”
  “師姐,何出此言?”
  “我壹個女子,與妳去客棧作甚?妳分明羞臊我!我走了,日後再也不見妳!”
  徐誌穹起身,義正言辭:“師姐,這是為了公事,也是為了天理!”
  ……
  半個時辰之後,尉遲蘭和徐誌穹來到了福源客棧。
  福源客棧距離吳自清的府邸非常近,只隔著半條街。
  徐誌穹只叫了壹間上房。
  進了房間,尉遲蘭怒道:“妳若缺錢,只管跟我說,只叫壹間房,讓我怎麽睡?”
  徐誌穹指著床道:“妳睡裏邊,我睡外邊。”
  “呸!”師姐啐了壹口。
  “要不咱們換換,我睡裏邊……”
  “徐誌穹,我若再跟妳多說壹句話,我便不姓尉遲!”
  師姐暴怒,轉身要出房門,徐誌穹起身道:“師姐,怎就不知我壹片苦心,我這麽做是怕別人生疑!”
  ……
  入夜,尉遲蘭抱著被子,坐在地上發呆,徐誌穹坐在床上,點著蠟燭看書。
  他在認真學習《法陣開蒙》,雖說是啟蒙讀物,但這本書的難度卻比《化蠱卷》還要大。
  轉眼間到了亥時,徐誌穹伸了個懶腰,把書收了起來:“師姐,夜深了,差不多該睡了。”
  尉遲蘭把長劍往枕邊壹放,惡狠狠看著徐誌穹道:“我知道妳升了八品,可別以為我打不過妳,妳今晚若是敢過來,我讓妳手斷腳殘!”
  徐誌穹道:“那若是妳過來了呢?”
  “我若是過去,妳就,妳就……我過去作甚!”
  徐誌穹壹笑,翻身睡了。
  尉遲蘭抱著被子,想睡又不敢睡。
  “當初妳在書院的時候,多忠厚老實的人,怎麽去了掌燈衙門變成這副模樣?
  難怪我們姜少史說,妳們千戶不是好人,讓我們都離千戶遠壹些,上壹次蘇秀娟走的離他近了些,還被少史給打了,少史是壹心護著我們的,哪像妳們千戶,天天帶著妳胡作非為……
  我知道,其實不是胡作非為,我知道妳們做的都是好事,只是我有些怕,我只殺過壹次人,嚇得好幾天睡不著覺,可我聽說妳殺人的時候眼睛都不眨,
  我知道妳做的是好事,可,可我真的害怕……妳聽我說話了嗎?”
  徐誌穹沒聽,睡得很沈。
  尉遲蘭很生氣,背過身躺下了。
  房間門外,壹名女子蹲在廊下,靜靜聽著屋裏的動靜。
  她叫陶花媛。
  徐誌穹猜對了,她是紅衣閣最得力的紅衣使之壹。
  但有有壹件事,徐誌穹猜錯了,徐誌穹以為陶花媛是來監視他的,因此故意和師姐住在客棧裏,借此拴住陶花媛。
  可陶花媛不是來監視徐誌穹的,她是奉了六公主的命令,來殺徐誌穹的。
  聽著尉遲蘭碎碎念念,陶花媛微微壹笑。
  且等妳們這假夫妻都睡了,便送妳們壹並上路,且盼妳們在陰間做對真夫妻。
  ……
  壹只老鼠地溝鉆進了吳自清的府邸。
  吳自清素來以清正廉潔聞名,府邸極為素樸,院子裏沒有假山,沒有花園,只有幾口水缸,和各式各樣的幹菜。
  這府邸不止素樸,而且安靜。
  吳自清家規甚嚴,入夜之後,除了他和他母親之外,其余人不得用燈燭,天黑必須睡覺,必須睡著,而且還不能發出聲音。
  食不言,寢不語,這是吳家的規矩,在茶坊裏,徐誌穹聽說有壹個婢女,半夜去茅廁,聲音大了些,遭到吳自清壹頓毒打。
  還聽說壹個家仆睡覺說夢話,第二天也被毒打,險些丟了性命。
  走在這院子裏,就跟走在墓園裏壹樣,寂靜的讓人心頭壓抑。
  眼下吳自清也睡下了,前院後院壹片漆黑,徐誌穹想去吳自清的臥房看看。
  他想看看吳自清晚上在臥房裏都做些什麽。
  他想看看這麽講規矩的人,用什麽姿勢睡覺。
  徐誌穹剛想順著門縫鉆進去,房門突然開了,壹個婦人壹腳邁了出來,差點踩著徐誌穹。
  看點腳下呀!人命關天呀!
  女人躡手躡腳出了臥房,深更半夜,偷偷摸摸,難道她和吳自清有茍且之事?
  徐誌穹想多了,這女人少了壹條胳膊。
  她是吳自清的發妻黃氏,三年前被吳自清砍了壹條手臂。
  她要去哪?
  徐誌穹跟著黃氏去了廚房,看到黃氏拿了壹個饅頭,藏進了懷裏,又端了壹碗水,悄悄走向了後院。
  到了後院,女子小心翼翼走向了柴房,徐誌穹趕緊找個角落躲了起來。
  身後有人。
  吳自清跟來了。
  奇怪了,他頭上的罪業又長了壹寸,他又做了什麽事情?
  眼看那女人走到柴房門口,吳自清壹把揪住女人的頭發,將她拖了回來。
  水碗掉在地上,壹聲脆響,摔碎了。
  後院正房傳來壹個老嫗的聲音:“深更半夜,壹個個該死不死,鬧騰什麽?我卻還病著,怎就不能有片刻安寧!”
  吳自清揪著黃氏的頭發,狠狠扯了兩下,回了壹句:“沒事,娘,妳歇著吧。”
  說完,他拖著黃氏回了前院。
  估計黃氏要挨壹頓打,徐誌穹把視線投向了柴房。
  黃氏過來送吃的,證明柴房裏有人。
  柴房裏是什麽人?
  徐誌穹鉆到柴房裏,看見壹個七八歲大的小姑娘,蓬頭垢面,蜷縮在木柴堆旁。
  這小姑娘滿臉是淚,卻不敢哭出聲音,看到壹只老鼠出現在面前,嚇得渾身發抖。
  這是吳自清的婢女?還是別的什麽人?
  把她關在柴房裏,卻要活活餓死麽?
  七八歲的孩子怎會得罪了他?
  這廝到底要造多少孽?
  看那小姑娘嘴唇開裂,臉色蠟黃,想是很久沒進飲食了。
  徐誌穹跑回廚房,跳上竈臺,叼著壹只碗,打了點清水,送進了柴房裏。
  別說,這老鼠叼碗真是不容易,雖然是只小碗,可也累的徐誌穹眼冒金星。
  小姑娘盯著水碗,直舔嘴唇,但她不敢喝。
  喝呀!
  妳不渴麽?
  我費了這麽大力氣送來,妳還不喝?
  她是真怕老鼠。
  徐誌穹鉆出柴房,轉眼間又叼回來壹個饅頭。
  碗裏的水空了,小姑娘喝了。
  徐誌穹把饅頭放在地上,叼著碗,又去打水。
  等回來的時候,小姑娘躺在地上,翻了白眼。
  她噎住了。
  徐誌穹把水碗送過來,小姑娘喝了兩口,把饅頭送了下去。
  如此反復,小姑娘喝了三碗水,吃了兩個饅頭,多少恢復了些生氣。
  她瞪著黑溜溜的眼睛看著老鼠。
  老鼠甩了甩尾巴,沒理她,叼著碗送去了廚房。
  前院裏傳來撕打聲,吳自清正在毆打黃氏,徐誌穹沒作理會。
  他去了吳自清的書房,看看能查出什麽玄機。
  掌燈衙門的前輩曾經介紹過經驗,有不少官員喜歡把賬冊藏在書房裏。
  要是此行能找到吳自清貪贓枉法的證據,也不愁扳不倒他!
  書房裏陳列著各色儒學經典,吳自清沒有修為,但儒家有文考,沒有修為的人,只要學識豐富,同樣可以考取功名。
  徐誌穹在書架中穿行多時,沒有發現賬冊,卻留意到了壹本奇怪的書。
  這本書叫《禮訓》,是儒學之中專門講禮學規矩的書籍,屬於開蒙讀物,市面上很是常見。
  就因為常見,才覺得奇怪,壹本儒學基礎教材,封面上折痕累累,快被翻爛了。
  吳自清這麽喜歡這本兒童讀物嗎?
  徐誌穹翻開了這本書,前兩頁倒也沒什麽特別之處,徐誌穹在書院也讀過《禮訓》:君之言,臣當無違,稍微違忤,臣道有虧,父之言,子當無違,稍微違忤,子道有虧……
  胡扯!
  君命汝弒父,汝當何為?
  看過兩頁,徐誌穹本不想再看了。
  可等翻開第三頁,徐誌穹發現了壹個問題。
  這壹頁,不是《禮訓》。
  這壹頁的內容是:
  “夫無怒,家則無規,無規,則教化無存。
  規從何來?規自血中立。
  子在血中方知孝,婦在血中方知順,仆在血中方知畏,夫於怒中飲血,方可立於天地。”
  這是什麽東西?
  徐誌穹還想向後再翻幾頁,忽聽門外有腳步聲。
  徐誌穹趕緊把書放回原處,悄無聲息躲進角落。
  吳自清進了書房,從書架上抽出了那本《禮訓》,翻閱起來。
  剛翻了兩頁,吳自清發覺異樣,這書好像被人動過。
  他在書房裏搜尋半響,沒發現任何蹤跡,趕緊把書收到懷裏,匆匆離開了書房。
  徐誌穹躲在暗處,靜靜回憶著剛才看到的內容。
  “夫於怒中飲血,方可立於天地……”
  怒夫教,吳自清是怒夫教的人。
  ……
  福源客棧,二樓上房,房門開了壹道縫隙。
  壹陣青煙飄進來,陶花媛隨著青煙現出了身形。
  她看了看床上躺著的徐誌穹,又看了看地上躺著的尉遲蘭。
  她無聲無息來到尉遲蘭身後,拔下金釵,刺向了尉遲蘭的後腦。
  尉遲蘭猛然睜眼,回手壹劍砍了過去。
  陶花媛躲過長劍,略顯驚訝的看著尉遲蘭。
  尉遲蘭沒睡。
  和徐誌穹在壹個房間裏,她怎麽能睡得著?
  陶花媛笑了,沒睡也無妨。
  她是陰陽五品,殺個殺道九品,如同踩死壹只螞蟻。
  尉遲蘭回頭看向徐誌穹。
  徐誌穹躺在床上,睡得非常安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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