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八章 萬萬使不得！

　　窮奇這壹路上，頭上壹直帶著花，各式各樣的花，此刻，她頭上的花突然不見了。
　　許是這兩天盯著窮奇看多了，徐誌穹竟然沒能察覺到這壹細節。
　　還有壹個重細節，徐誌穹沒有察覺。
　　酒裏有毒。
　　煮酒時下了毒，這是九娘下的，被徐誌穹發現了。
　　徐誌穹把酒喝了，憑借移花接木的手段，讓酒順著經脈流淌了出去。
　　可下毒的不止九娘壹個，窮奇和九娘在倒酒的時候合力下了毒，這點徐誌穹沒有察覺。
　　窮奇這些日子壹直帶花，每天要換好幾朵。
　　這些花，單拿出來壹朵，都沒有毒性，混在壹起，卻成了壹門奇毒，壹門能讓徐誌穹鬥誌高昂，馳騁千裏，與倩娘搏戰幾個時辰的奇毒。
　　窮奇很有耐心，用幾天時間，用幾十種山花，配置好了這副毒藥。
　　在煮第二爐酒的時候，窮奇指點著九娘煮酒，在指點之間，把毒藥遞給了九娘。
　　九娘在倒酒的時候，悄無聲息把毒藥放進了酒杯。
　　卻問她們兩個為何配合的如此默契？
　　因為她們是舊相識。
　　九娘是窮奇惡道的修者，輩分極高的修者，是窮奇第九名弟子，因而窮奇稱之為小九。
　　早在數天前，窮奇就感知到了小九在附近。
　　看到荒山野嶺之間的這座小店，窮奇已經在暗中和九娘商量好了所有戰術。
　　九娘的修為已經到了凡塵之上，她與窮奇聯手，能鬥得過混沌的分身，但前提條件是，徐誌穹不插手，尤其不能使用那只銀鈴。
　　按照窮奇的推測，徐誌穹絕對抵擋不住藥力，莫說是他，就是真神，在這強大的藥力面前也得低頭。
　　他現在應該正在和倩娘搏戰，倩娘也肯定不會拒絕。
　　等他們都盡興了，窮奇早就解決了混沌分身。
　　至於徐誌穹，只要他乖乖交出銀鈴，窮奇可以讓他多活幾天。
　　怒祖死了，判官道勢頭正猛，現在冒犯了薛運，必然不是明智之舉。
　　此番九娘立了大功，窮奇自然不吝惜口頭上的贊賞。
　　“能把徐誌穹騙到此地，已經算妳大功壹件，現在又替為師把毒下了，就沖這份功勞，為師該讓妳升星宿，還得送妳壹座星宿廊。”
　　九娘急忙施禮道：“謝師尊提攜！臥房那廂已經布置好了，有法陣，有機關，中了機關便脫不了身，法陣之內，還不會發出半點聲音，只等師尊動手。”
　　“好！”
　　九娘跟著窮奇去了臥房。
　　臥房裏布置好了機關，只要窮奇稍加引誘，混沌就會被機關所困，屆時出手，萬無壹失。
　　除此之外，臥房之中還有法陣，不管弄出多大動靜，也不會驚動了徐誌穹。
　　臥房門半掩，窮奇悄無聲息走了進去。
　　混沌躺在床上，壹動不動，這廝是睡著了？
　　他需要睡覺麽？
　　窮奇試探著往門裏走，九娘緊隨其後。
　　走了幾步，地面突然松軟，窮奇如同踩中了泥沼。
　　窮奇壹驚，縱身騰躍，地上的泥沼緊緊黏住窮奇的腳踝，卻讓她動不得分毫。
　　這不是尋常的陷阱！
　　這好像出自苦極寒星的手段。
　　這就是九娘留給混沌的機關？
　　她怎麽不提醒我壹聲，她怎麽……
　　情況不對，窮奇驀然轉身，看到九娘臉上帶著深邃的笑容。
　　“小九，妳這是要……”
　　“師尊，莫要亂動，否則越陷越深。”九娘抿嘴壹笑，退到了門口。
　　這賤蹄子害我！
　　這機關不是給混沌準備的，原本就是為了算計我！
　　窮奇勃然大怒，咬牙道：“小九，我還真沒看出妳有這份本事，居然連我都騙了，妳為何害我？且說出個緣由！”
　　九娘嘆道：“且如師尊所說，我有什麽本事，師尊都看不出來，追隨師尊這多年，師尊沒正眼看過我，也從來沒看得起我！”
　　九娘蹲守在這野店，並不是為了搭救窮奇。
　　九娘說的沒錯，窮奇壹直很厭惡她，也沒有重用過她。
　　九娘壹直以為，她不受重用的原因，是因為本事不濟，不討師尊喜歡，
　　可窮奇厭惡她的主要原因，不是本事不濟，而是她性情和窮奇太像了，這是讓窮奇非常反感的事情。
　　只是窮奇萬沒想到，壹直試圖證明自己的九娘，居然選擇了背叛。
　　窮奇目光冰冷道：“妳另找了主子，便有膽子對我動手，且說說妳主子是誰？讓我看看是個什麽樣的人物！”
　　九娘笑道：“告訴師尊也無妨，我現在是裁決之神的部下，自然不會加害判官。”
　　窮奇愕然道：“妳投靠了薛運？”
　　九娘點點頭道：“我既是不會加害判官，也定然不會給判官下毒，師尊，妳猜猜妳的毒，我下給了誰？”
　　“我猜猜……”
　　窮奇壹怔，臉色慘白。
　　她自己沒有喝下那劑猛藥。
　　如果九娘沒下給徐誌穹，徐誌穹自然也沒喝。
　　林倩娘喝了麽？
　　她壹滴酒都沒喝。
　　那麽，這劑猛藥給誰了呢？
　　混沌睜開了眼睛，默默從床上坐了起來。
　　他神情癡怔的看著窮奇。
　　使不得。
　　窮奇驚呼壹聲道：“使不得，以妳我身份，這件事萬萬使不得。”
　　那是連真神都無法抵禦的猛藥。
　　混沌雙眼放光，走向了窮奇。
　　“使不得，萬萬使不得！妳可不能如此……小九，小九妳救我，我最喜歡的便是妳，妳性情與我最像，我當真讓妳升星宿，我立刻把星宿廊給妳！”
　　九娘關上了房門，在法陣的作用之下，房間裏沒傳出半點聲音。
　　徐誌穹還在隔壁，等著這黑店下手。
　　等了幾個時辰，不見動靜。
　　倩娘乏困，先行睡去，徐誌穹就這麽壹直等到了天亮。
　　次日上午，徐誌穹小憩片刻，等到用午膳時，見窮奇雙眼血紅坐在了桌邊。
　　徐誌穹詫道：“怎地了？那店家莫不是先對妳們動手了？”
　　混沌點點頭道：“算是吧。”
　　徐誌穹壹怔，這就是他壹直等不到人的原因？
　　難道這家店已經被混沌和窮奇給血洗了？
　　過不多時，九娘出來迎客，給眾人沏茶，窮奇笑壹聲道：“小九，妳且等著，咱們日子還長，該還妳得還，該償的妳得償！”
　　九娘故作訝然道：“這位客官，您這話卻怎講？我們開門做生意，緣分也就壹天半日，卻有何處得罪了妳？”
　　混沌慨嘆道：“妳暗算我，這是不對的，但看在昨日妳做了壹件好事的份上，這事情我就不計較了。”
　　九娘暗算混沌？
　　九娘還得罪了窮奇？
　　九娘現在居然還活著？
　　混沌還說她做了好事？
　　徐誌穹雙眉緊鎖，他越來越聽不明白。
　　不光聽不明白，接下來還看不明白。
　　徐誌穹打開罪業之瞳，發現九娘的罪業變了，昨天是壹尺多，今天變成了壹寸六。
　　什麽狀況？
　　她真做好事了？
　　罪業掉了這麽大壹截？
　　徐誌穹極度費解，卻見混沌轉臉看向了窮奇。
　　“其實，我覺得咱們的仇怨也沒那麽深。”
　　這又是什麽情況？
　　徐誌穹的下巴差點掉在地上！
　　混沌居然能說出這種話！
　　他這是要原諒窮奇麽？
　　他們之間的冤仇就這麽化解了？
　　混沌再次慨嘆道：“其實我覺得我們還可以商量……”
　　“我特麽套死妳！”忍無可忍的窮奇終於爆發了，“妳特麽給我記住，等我恢復了全身，我第壹個套死妳，我特麽天天套妳壹百遍，少壹遍，都算我虧待了自己！”
　　什麽事呀，窮奇怎麽這麽激動！
　　混沌也認為窮奇過激了：“妳當初給我開了七竅，我就開了妳壹竅而已。”
　　徐誌穹好像明白了些事情：“如此說來，那壹竅是通了？”
　　窮奇看著混沌，破口罵道：“我套妳，套死妳，日後見壹次便套死妳壹次！”
　　徐誌穹又做了壹次確認：“妳到底對她做了什麽事？”
　　窮奇轉過臉來罵徐誌穹：“我套妳，連妳特麽壹塊套，把妳們都套死！”
　　混沌長嘆壹聲，回應了兩個字：“我套……”
　　吃罷午飯，徐誌穹在店裏走了壹圈，發現所有的夥計頭上罪業都不足兩寸。
　　徐誌穹確定這些人在罪業上做了手腳，正想查個仔細，卻見九娘走到近前，直接說出了實情。
　　“這位小哥，不必找了，我們店裏都是良善人，能在這廂住壹晚，也算咱們壹場緣分，
　　今天妳出了小店大門，日後能不能見得到卻兩說，且容奴家叮囑兩句，
　　小兄弟，妳得了大造化，裁決之神讓我在這裏等妳，就是為了試探妳心意，
　　我知道妳有緊要的差事，我知道這差事九死壹生，也知道妳未必顧得上瑣屑之事，
　　可妳若是看到我頭上的罪業卻還不予理會，就是忘了判官的本分，裁決之神絕不會讓妳修到凡塵之上。
　　好在妳進了門，這壹關就算過了，離開小店，再往北走不多遠，予奪大人會來接妳，等交辦了差事，妳也該到凡塵之上了，
　　按理說，這些事情我都不該提醒妳，可既是相識壹場，也盼日後有個照應，尤其是見了裁決之神和予奪大人，妳可千萬替我美言幾句。”
　　徐誌穹壹驚，昨天路過這野店時，他還猶豫著要不要進門。
　　若不是看見九娘頭上的罪業，徐誌穹絕對不會在這住下。
　　原來這女子是薛運派來試探我的。
　　幸虧徐誌穹本心未變，遇到該管的事情壹定會管。
　　當然，她也不全是試探，九娘在某種程度上緩和了窮奇和混沌的矛盾。
　　這對徐誌穹有利還是有害？
　　混沌要是和窮奇產生了奇妙的感情，會不會聯手對付我？
　　不過她說師父就快到了，我這差事也就快做完了，趕緊趕路才是正經。
　　徐誌穹又跟女子客套了幾句，女子反復重復壹件事，讓徐誌穹給她遞兩句好話。
　　我說話哪有那麽管用？
　　這女子修為明顯在凡塵之上，既是要對判官示好，為何不直接與薛運接觸，非要讓我說兩句好話？
　　判官道的地位現在這麽高了麽？
　　徐誌穹且和九娘戲謔壹句：“我這人嘴甜，若是多幫妳說幾句好話，妳卻如何報答我？”
　　九娘笑道：“奴家嘴也甜，下次客官來我小店時，且讓客官嘗個夠。”
　　妳說正事，她便隨妳說正事，妳說戲謔，她便和妳壹並戲謔，無礙於身份，無礙於親疏，交談起來，順滑如絲，毫無局促。
　　這個性情很像窮奇。
　　“妳是窮奇惡道的修者？”
　　九娘含笑不語，算是默認。
　　九娘。
　　九姑。
　　徐誌穹又問：“京城有壹位女子，也是惡道修者，名喚張九姑，妳認得此人麽？”
　　九娘點頭道：“認得，凡是我道修者，名字裏還帶個九字的，都是我門下弟子，張九姑不是我親傳，但也受過我點撥，見了我，她得磕頭叫祖師。”
　　門下弟子？
　　九娘自己有門派！
　　惡道的構成比徐誌穹想象的要復雜。
　　九娘問了壹句：“小兄弟，妳和張九姑有什麽來往？”
　　“來往談不上，過節倒是有壹些。”
　　九娘從懷裏拿出壹枚玉牌，向其中註入了壹段氣機，交給徐誌穹道：“見了九姑，把這玉牌給她看，讓她跪在地上給妳打，且讓妳出了氣為止，
　　若是還覺得氣不過，打死她也無妨，若是覺得她有些用處，且讓她幫妳做些事，她敢說半個不字，不勞妳動手，這塊玉牌便能要了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