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八章 終究有欠有還

　　玄武真神給五位星宿作證，孟婆遇襲之事，與他們無關。
　　那是誰襲擊了孟婆？
　　這件事可以慢慢查證，而今玄武真神在剛被圍攻的情況下願意為壹眾星宿作證，五位星宿低頭不語，臉上神情，五味陳雜。
　　這是怎地了？
　　過意不去了？
　　他們和玄武真神之間的恩怨肯定不會壹筆勾銷，但玄武真神把坡搭好了，徐誌穹沒有不下驢的道理。
　　“孟婆遇襲之事，縱使非爾等所為，也是爾等失職所至，冥道內鬥，卻讓賊人有隙可乘，此番孟婆於奈何橋上拼死阻攔，未讓亡魂過橋，倘若來日再有閃失，爾等該當何罪？”
　　壹眾星宿看了看玄武真神，都沒言語。
　　徐誌穹道：“自今日起，每名星宿把守壹座奈何橋，直到查出元兇為止。”
　　徐誌穹可不是為了找場子才說這話，這是件非常要緊的事情。
　　孟婆遇襲的原因沒有查明，兇手也沒有查明，誰也不敢說會不會有下壹次。
　　這次走運，沒引發後果，誰也說不清下次會發生什麽狀況。
　　壁水貐在旁提醒壹句：“天下七座陰司，此間五名星宿，壹人把守壹處，卻是調撥不開。”
　　沒等眾人說話，室火豬語氣平和道：“我去把守西土陰司。”
　　壹聽室火豬先挑了地方，壁水貐道：“我把守中土陰司。”
　　女土蝠道：“我把守南土陰司。”
　　危月燕道：“我把守西海陰司。”
　　剩下三座陰司，沒人挑選，全都留給了牛金牛。
　　牛金牛沈吟半響道：“罷了，我把守北土陰司。”
　　還有兩處陰司無人把守，關鍵徐誌穹都不知道這兩處陰司叫什麽。
　　冥道的陰司劃撥，分為中土、東土、西土、南土、北土、西海和南海。
　　中土陰司的地界和大宣基本重疊，略有偏差。
　　東土陰司的地界和千乘國基本重疊。
　　西土陰司的地界和梵霄國基本重疊。
　　南土陰司的地界包含了郁顯國和南境的部分國家。
　　西海陰司包含了梵霄以西壹眾國家和海外壹眾國家。
　　南海陰司包含了南境海邊和海外壹眾國家。
　　北土陰司基本和圖努疆域壹致。
　　女土蝠道：“我既是選擇了南土，南海陰司我也會讓手下星官照看著。”
　　徐誌穹道：“那東土陰司呢？”
　　眾人的目光再次投向了徐誌穹。
　　徐誌穹就怕這個，他又尷尬了，這顯然又是常識問題。
　　室火豬道：“東土陰司，地界和千乘國及東面壹群小國相當，陰司和陽世交疊，那裏是神棄之地，我們去不得。”
　　神棄之地，凡塵之上修者不能進入，徐誌穹雖然把千乘陰司拉扯起來了，但任何壹位星宿或是星官都不能前往東土陰司。
　　徐誌穹道：“東土陰司，由我派人看守，此事就此定下，諸公當謹慎戒備，萬不可懈怠。”
　　說完，徐誌穹帶著武四和虛日鼠離開了奈何橋。
　　“予奪星宿”看了眾人壹眼，長嘆壹聲，搖頭而去。
　　五位星宿在原地楞了半響。
　　牛金牛看向女土蝠道：“我等為何要聽他調遣？他算什麽東西？”
　　女土蝠對剛才的狀況也有些迷茫，她想了半天，找了個合理的解釋：“予奪星宿在這裏，終究得給他幾分薄面。”
　　“他在這裏又怎地？”牛金牛喝道，“既是我道門之事，他也不能隨意插手！”
　　女土蝠道：“若是因為冒犯了裁決之神，事情又該如何收場？”
　　牛金牛依舊惱火：“薛運何在？他既是不在此間，有何懼哉？”
　　“無論薛運在不在此間，那判官都沒說錯，”室火豬搖頭嘆息，“若是連奈何橋都失守，道門根本何在？我等已然把臉丟盡了。”
　　室火豬和壁水貐相繼離去，牛金牛長嘆壹聲，轉身便走。
　　剩下女土蝠默然站在原地，危月燕落在了她的肩頭。
　　女土蝠輕嘆壹聲：“其實咱們怕的不是那判官，咱們怕的終究還是判官道。”
　　危月燕道：“咱們怕的不只是判官道，說到底，咱們怕的還是真神。”
　　女土蝠咬牙道：“恨不能將他碎屍萬段，卻有什麽好怕？”
　　危月燕撲打這翅膀飛到了半空：“恨歸恨，對他的懼怕卻在骨頭裏，壹鼓作氣殺了他也就罷了，多看他壹眼，都覺滿心慌亂，妳我是如此，他們也是壹樣。”
　　……
　　徐誌穹撲打著翅膀，帶著武四、虛日鼠、孟遠峰往回狂奔，妹伶轉動紙傘，緊隨其後。
　　徐誌穹沒敢用判官的脫身技，這是陰司，對面是五名星宿，對方只要用壹些手段就能限制脫身技。
　　萬壹脫身技不靈，被對方發現，徐誌穹就徹底露怯了。
　　離開酆都城，徐誌穹才敢動長史印，等回到罰惡司，武四直沖員吏舍，武四用上了各色藥粉，也用上了各種手段，懷裏的老鼠，卻始終沒動壹下。
　　武四在地上默坐良久，身軀抖戰之間，眼淚流了下來。
　　“耗子，妳救我作甚……”
　　徐誌穹站在武四身後，問道：“妳是真神，難道還救不回他性命？”
　　武四哭道：“哪怕我有兩成力氣，也能救得回來他。”
　　可現在的武四，就算把傷養好，把氣養足，卻連半成力氣都沒有。
　　徐誌穹道：“姜夢雲的分身變成了血樹，過去了這多年，不壹樣救得活？”
　　武四搖頭不語，兩邊的情況不壹樣。
　　姜夢雲的分身，也就是長樂帝他娘，她受到的傷害，只是混沌修者的混芒之技，體魄、魂魄大部分都算完好，元神幾乎沒有受損。
　　若只是這樣的狀況，讓武四救活壹個人，當真不難，就像徐誌穹死過壹回，身為星宿的師父也能把他救回來。
　　可虛日鼠遭到壹眾星宿圍攻，每壹只老鼠都是他的壹部分，他的體魄幾乎徹底損毀，魂魄幾乎全毀，元神已損毀壹大半。
　　就連橋上孟婆的狀況都比他好，至少孟婆的元神還是完整的。
　　以武四當前的狀態，根本救不回虛日鼠。
　　姜夢雲扶著墻壁，艱難的走進了屋子。
　　武四救活了郁顯國的孟婆，這對姜夢雲的幫助很大。
　　看到虛日鼠的狀況，姜夢雲也直流眼淚：“四爺，我拼上這條性命，也想辦法救活他。”
　　武四默然不語，眼淚壹顆壹顆的掉。
　　徐誌穹沈默半響道：“我也幫妳，試壹回吧，我先弄幾只羊去。”
　　“羊？”武四詫異的看著徐誌穹。
　　徐誌穹點點頭：“羊，還得是鮮活的好羊。”
　　出了員吏舍，徐誌穹看見了門口的孟遠峰和妹伶。
　　孟遠峰驚魂未定，適才徐誌穹讓他假扮予奪星宿，孟遠峰表現的很從容。
　　他的妝容是妹伶給畫的，他的威壓是徐誌穹用潛輝鏡做出來的。
　　如果妹伶不是易容第壹高手，如果潛輝鏡沒有受過神力加持，如果孟遠峰沒有經歷過大風大浪，適才絕對騙不過壹眾星宿。
　　“孟冢宰，有勞了。”
　　孟遠峰連連擺手道：“莫說這話，今日也算我為道門，為蒼生，立下了壹樁大功績，只是這事情，妳千萬別告訴予奪星宿，
　　我身子有些不適，想回去靜養兩天，尚峰，我就不和妳多聊了，咱們改日再敘。”
　　徐誌穹想留孟遠峰喝杯酒，孟遠峰非走不可，老冢宰當真受驚了。
　　徐誌穹要去尋覓羊肉，正好把妹伶帶回了侯爵府。
　　到了府邸之中，找到沒人的地方，妹伶壹口血嘔了出來。
　　徐誌穹大驚，趕緊尋覓丹藥：“嫂嫂，妳這是……”
　　“妳以為對牛金牛下咒有那麽容易？”妹伶沒用徐誌穹的丹藥，她自己拿了些藥粉，吞食了下去。
　　徐誌穹過意不去：“嫂嫂，妳幫了我，也幫了判官道，這事情我壹定告訴薛大哥。”
　　妹伶嗤笑壹聲：“告訴他作甚？我還指望他可憐我麽？妳又欠我壹份債，妳且記得，欠了的終究要還。”
　　妹伶說的沒錯，欠了的終究要還。
　　薛運也說過類似的話，還說我還不起的，他替我還。
　　這回我算還得起了，而且還多還了不少。
　　他助我升了三品，我救了他壹命。
　　他助我升了二品，而今我還得想辦法救虛日鼠壹命。
　　但虛日鼠能不能救回來，徐誌穹也沒把握。
　　元神都傷了，也不好修補……
　　徐誌穹正往門外走，恰逢韓笛走了過來。
　　韓笛打了個招呼，轉而問道：“師兄，妳臉怎麽了？”
　　徐誌穹摸了摸臉頰道：“沒怎麽，這不好好的？”
　　韓笛揉揉眼睛，懷疑自己可能眼花了。
　　她適才感覺徐誌穹的臉有些模糊，五官好像在壹瞬間移位了。
　　……
　　梁季雄緩緩睜開眼睛，聞到了壹陣脂粉香氣。
　　好熟悉的香氣。
　　梁季雄坐起身子，仔細壹看。
　　棋盤、雙陸、算經……都是數術用的械具。
　　這裏是數術閣？
　　我怎麽到了鶯歌院？
　　哐當！
　　數術閣閣主靜涵姑娘把水盆掉在了地上。
　　“長老，妳可算是醒了！”
　　……
　　深夜，何芳身著便服，在深巷之中快步疾行，忽聽身後有人呼喚：“芳華公主，這是往何處去？”
　　壹聽這聲音，何芳強忍滿心厭惡，轉臉笑道：“首殿尉，我往何處去，卻還須妳允準麽？”
　　站在她身後的，正是梁玉申。
　　“殿下這脾氣可真是不好，我打算去橋頭瓦市逛逛，正巧在這遇到了公主，不過打聲招呼罷了，哪有什麽冒犯之處？”
　　何芳嗤笑壹聲：“首殿尉也去瓦市？我以為妳不食人間煙火。”
　　“牙尖嘴利，是誰教妳的？”話音落地，梁玉申忽然來到何芳近前，伸出手指，在何芳的下巴上勾了壹下。
　　何芳哪能吃這虧，當即拔劍，厲聲喝道：“誰給妳的膽子輕薄於我？”
　　梁玉申看著何芳，臉上帶著詭異的笑容。
　　不知為什麽，何芳總覺得這笑容很是熟悉。
　　梁玉申左右看了壹眼，突然收起笑容，轉身離去。
　　何芳驚魂未定，喘息良久。
　　巷子口的陰影之中，蔑十方剛剛拔出畫筆，又收回了筆盒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