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四十五章 小妹不信妳不饞

　　望安河，畫舫之上，梁玉明送走了韓笛。
　　他坐在船艙裏獨自思量對策，內侍尹海成端上來壹盞茶湯。
　　茶有些燙了，以前郝全在的時候，茶湯總是冷熱相宜，可郝全死在了徐誌穹手上。
　　徐誌穹好對付，壹只螞蟻而已！
　　可武栩牽扯其中，這事情卻難辦了！
　　梁玉明喝幹了茶水，回身對尹海成道：“妳給劉郎中傳個話，先送壹批軍械去湧州。”
　　尹海成道：“世子，咱們城外的人馬也等著軍械呢，他們空著手來的，難不成讓他們空著手打仗？”
　　“這事用不著妳啰嗦！”梁玉明瞪了尹海成壹眼，“武栩壹人，抵得上千軍萬馬，若是穩不住他，九分勝算卻只剩下了三分。”
　　尹海成不敢多問，趕緊照辦。
　　梁玉明低聲自語道：“武侍郎，妳是個不愛操閑心的人，只要湧州的仗能打贏，誰當官家，妳真的在意麽？”
　　……
　　隋智和武栩壹並查過了軍械庫，所有在冊軍械壹件不少，這就證明劉旭行此前沒把軍械送到城外。
　　既然沒有切實證據，武栩也不便多說，只是提醒了隋智壹句：“軍械雖不齊全，但差的也不算太多，何不先送壹批去湧州？”
　　隋智點頭道：“我也正是這麽打算的，劉旭行自己也說了，他明日清晨便派車馬，先送壹半軍械去湧州。”
　　“劉旭行自己說的？”武栩還真有點不太相信。
　　隋智嘆道：“想必這是柳尚書的吩咐，武侍郎查了這幾日，卻把他們查怕了。”
　　武栩連連擺手道：“隋兄，妳可不敢擡舉我，我身在禮部，查探此事，本屬越權，如今軍械已經發往邊疆，日後我不再過問就是了。”
　　武栩走了，隋智緊鎖雙眉，即刻回府，寫了壹封密報送往皇宮。
　　昭興帝在秘閣之中讀過密報，冷笑壹聲道：“武栩不查了！”
　　司禮監秉筆太監陳順才在旁道：“我去提醒他壹聲，這事不查他也得查！”
　　“提醒他作甚？能有什麽用處？他關心的是軍械，他關心的是北疆戰事，他何曾關心過朕的死活？
　　這就是所謂的忠良？只忠社稷，不忠天子，卻比奸佞之臣更要可恨！”昭興帝咬牙切齒，將密報焚毀。
　　過了片刻，昭興帝平復下來，吩咐陳順才道：“這些天，朕還住在蒼龍殿，妳不必在朕身邊伺候，去幫朕盯住兩個人。”
　　陳順才道：“使不得，陛下，這兩日正當兇險，梁玉明那奸賊……”
　　“無妨，萬般兇險，朕自有應對，武栩不顧朕的生死，萬千黎庶，他不會不顧，掌燈衙門幾百提燈郎，他不會不顧！”昭興帝笑道，“妳只管看住玉陽和玉瑤就好。”
　　“太子和六公主？”陳順才壹驚，“陛下，據奴婢所知，此事與他二人無關。”
　　“起因與他二人無關，但結果與他二人關系很大，朕倒要看看，他們兩個誰先坐不住。”
　　……
　　梁玉明把韓笛請上了畫舫。
　　他想確認武栩的態度，送出壹半軍械後，武栩是否肯就此罷手。
　　想知道武栩的真實想法，最簡單的方式就是從徐誌穹入手，雖然險些死在徐誌穹手裏，但在梁玉明看來，徐誌穹依然是個不折不扣的蠢人，在他身上肯定能找到些線索。
　　韓笛曾被徐誌穹騙過，但在這次的事情上，韓笛獲得的消息都很準確，梁玉明給了韓笛兩盒珍貴的丹藥，外加黃金五百兩，讓她繼續通過徐誌穹，打探武栩的動向。
　　韓笛自知不是徐誌穹的對手，轉臉把事情推給了余杉，她當然不能說是梁玉明的吩咐，只能說這是六公主的命令。
　　可余杉不買賬：“我真是不明白，為什麽殿下總要盯著徐誌穹？以公主的身份，時時盯著壹個八品燈郎，我實在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韓笛安慰道：“師兄，妳莫惱火，殿下吩咐咱們做事，自然有她的道理，師兄若是覺得辛苦，小妹自己去就是了。”
　　說話間，韓笛淚光閃閃，壹臉委屈。
　　對面如果換成楊武，別說去找徐誌穹，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他眼睛都不會眨壹下。
　　可余杉不是楊武，這招沒奏效：“師妹，妳若急著去，那就去吧，誌穹心機頗多，且面善心狠，妳千萬小心些，我軍中另有要務，就不陪妳了！”
　　余大公子早就忍無可忍了。
　　妳們把我當成什麽人了？
　　……
　　韓笛無奈，去了畫舫，找到梁玉明，把丹藥和黃金都退了回去。
　　“世子，徐誌穹對我防備越來越深，這次的消息，我怕是打探不到了。”
　　梁玉明很懂韓笛的心思，當真打探不到，她會拖延下去，不會急著退錢。
　　像韓笛這樣的女子，拿到手的東西，從骨髓裏就沒有往回退的概念。
　　她這是要加價，梁玉明依了她，又給了壹盒丹藥，加了五百兩黃金，並且囑咐韓笛：“具體內情，不需要韓姑娘打探，只要能把此人約出來就好，我與他當面詳談。”
　　韓笛詫道：“他肯見妳麽？”
　　梁玉明搖頭：“若是事先告訴他，他必然不肯見我，可等見了面之後，他想走也由不得他。”
　　韓笛明白了梁玉明的意思，收了東西，趕緊回家準備去了。
　　這事確實要認真準備，三盒上等丹藥，整整壹千兩黃金，若是不盡心盡力，對不起這單生意。
　　想從徐誌穹嘴裏套話，確實超出了韓笛的能力範圍，但把徐誌穹約出來，見上壹面，韓笛還是有把握的。
　　通過此前幾次接觸，韓笛發現徐誌穹已經看透了她的人品，再想博取同情，希望非常渺茫。
　　但人品真有那麽重要嗎？
　　在書院求學時，韓笛隨便換壹身衣裳，都能讓同窗神魂顛倒。
　　像徐誌穹這種人，三天不去勾欄，五臟六腑都要移位，她就不信徐誌穹不饞她的身子！
　　換了壹身襦裙，換了壹套脂粉，韓笛精心打扮壹番，撐著壹把紙傘，早早來到衙門口，等著徐誌穹散值。
　　還真就讓她等到了，徐誌穹打著哈欠，剛出掌燈衙門，就被她拉到了隱秘處。
　　這地方確實隱秘，深巷之尾，壹個行人沒有。
　　徐誌穹看了看韓笛頭上的罪業，若不是七品判官不能殺人，這清靜地方還真適合賺點功勛。
　　“師妹，這麽急著找我，有什麽事情？”
　　韓笛低著頭，紅著臉道：“師兄，下個月我就要出嫁了，父親叫人為我做好了嫁衣，今夜我想穿給妳，看壹看。”
　　徐誌穹渾身壹陣痙攣，差點咳嗽出來：“敢問師妹，為何要給我看？”
　　韓笛紅著臉道：“當初師兄說過，要看我穿上嫁衣，縱使嫁的不是師兄，師兄也替小妹高興，這些話，卻都不作數了嗎？”
　　徐誌穹搜索了壹下記憶，在書院讀書時，徐誌穹還真就對韓笛說過這樣的話。
　　韓笛拉住徐誌穹的手，嗚咽壹聲道：“師兄，今生咱們有緣無分，小妹沒能嫁妳為妻，可否容小妹說句沒羞臊的話，不管師兄有多恨我，小妹這壹生，還想托付給妳，就算托付不了壹世，能托付壹夜，小妹也心甘情願。”
　　韓師妹，妳的底線拉到這麽低了麽？
　　徐誌穹臉漲得通紅，呼吸也有些急促：“師妹，就在這裏托付麽？”
　　韓笛嚇得壹哆嗦：“這裏卻使不得，師兄，今夜亥時，且到順緣客棧玉暖居，小妹在那裏等妳。”
　　順緣客棧，徐誌穹知道，那可是個好地方！
　　徐誌穹點頭道：“師妹等我，師兄卻把壹生也托付給妳了！”
　　韓笛走了，徐誌穹笑了。
　　妳還敢來算計我，妳死期到了！
　　……
　　剛到戌時，韓笛就來到了順緣客棧，跟她壹並來的，還有梁玉明。
　　兩人事先定好了上房玉暖居，等著徐誌穹出現。
　　在普通客棧，壹男壹女，共處壹室，店家是要過問幾句的。
　　但在順緣客棧，店家壹句都不會多問，店如其名，壹切順從緣分，來這的都是男女同住，而且都不是正經夫妻。
　　梁玉明想見徐誌穹，是出於兩點考慮，壹是他確信能從徐誌穹嘴裏問出武栩的動向，他必須要確認武栩不再追究此事。
　　二是他確信能讓徐誌穹說實話，甚至能讓徐誌穹日後對他言聽計從，無論見識還是心智，梁玉明確信他與徐誌穹有天壤之別。
　　他們來得早，徐誌穹來的更早，壹只老鼠，蹲在玉暖居的墻角裏等候多時了。
　　韓笛和梁玉明都沒怎麽說話，這裏也不是說話的地方。
　　他們就這麽默默坐著，梁玉明面帶淺笑，韓笛含羞不語。
　　老鼠順著門縫，去了樓下的房間。
　　徐誌穹睜開眼睛，悄悄離開了順緣客棧。
　　劉郎中的事情不用管了，今夜正好閑得無趣，不如賺兩個功勛。
　　梁玉明身邊跟了不少護衛，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應付……
　　……
　　武威營正在夜訓，余杉頂著大雨，操練著飛鷹軍。
　　壹名士卒來報，掌燈衙門徐燈郎求見。
　　余杉心情煩躁，他不想再與徐誌穹有什麽瓜葛。
　　來到大營門前，余杉沒好氣道：“徐燈郎，有何貴幹？”
　　徐誌穹道：“貴不貴不知道，馬上就要幹了！”
　　余杉壹皺眉：“妳說甚來？”
　　徐誌穹道：“妳沒過門的媳婦，和另外壹個男人，在順緣客棧，住在同壹間房裏，馬上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