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六品技 中郎無畏

　　“誌穹，人這壹生苦短，行樂卻要趁早，我就是參悟的太晚了，當年卻為修行蹉跎了多少歲月，
　　我等修行為的是天理，為的是人間正道，可真正的天理和正道，就在這方天地之間，
　　誌穹啊，我壹直以為京城的勾欄獨占鰲頭，現在為兄知道錯了，為兄真的錯了！
　　十方勾欄，乃勾欄之首，天地至理，都在此間！”
　　“錢兄，咱們換個地方說話！”徐誌穹警覺起來，錢立牧的賢者境界要過去了。
　　“誌穹，我還想再坐壹會，我感覺我對修行又有了新的參悟。”
　　徐誌穹看了壹眼戲臺，又有壹批新的舞姬要上臺了。
　　徐誌穹拉起錢立牧道：“錢兄，咱們稍作休息，修行不能壹蹴而就。”
　　“誌穹，我是真的悟了，我還不想走，妳先等等，等我看完這壹曲……”
　　徐誌穹趕緊把錢立牧從勾欄裏拽了出來。
　　等賢者境界消散了，再想讓錢大哥出來只怕難比登天。
　　“錢大哥，此前說定的事情……”
　　錢立牧慨嘆壹聲：“誌穹，學不學技能，為兄都覺得無妨，這都是些虛無縹緲的手段，這都不是修行的根本，修行的根本在於意境，意境就在十方勾欄……”
　　“大哥，我的意境還不到，先學壹點虛無縹緲的手段，咱們去什麽地方合適？”
　　看徐誌穹如此堅持，錢立牧嘆道：“有心帶妳去中郎館，那裏藥材多些，可又怕妳學會了六品技，招來馮少卿的嫉恨，這事還是隱秘些好，且就近選個去處吧，別離勾欄太遠。”
　　不想離勾欄太遠，這才是最重要的。
　　錢立牧的心，還在勾欄。
　　按照錢立牧的要求，徐誌穹先租了壹座宅院。
　　碌州的宅院要比京城的便宜的多，京城壹宅值千貫，這還只是壹座小院而已。
　　在碌州壹座前後兩院的宅子，只要壹百多貫，再加上湧州打仗，對碌州也造成了不小影響，空宅子特別多，能租也能買，壹找壹大片。
　　錢立牧回了壹趟罰惡司，帶回了壹麻袋傷藥，進了宅院看了看，又測算了壹下這裏到十方勾欄的距離，連聲贊嘆道：“這個地方卻好，這宅院作價多少？”
　　徐誌穹壹笑：“莫問價錢，哥哥若是喜歡，我就把他買來送給哥哥。”
　　徐誌穹是從五品官，每月的本俸（工資）有三十二兩，添支（額外補助）有五十兩，再加上茶酒廚料、薪炭、鹽、隨從、馬匹、公使錢（招待費）等壹系列補助，每月輕輕松松壹百多兩。
　　這座宅子不過壹個月俸祿，正好買下來，做個人情送給錢大哥。
　　徐誌穹找來房東，當即給了現銀，房東歡喜，當場交了房契和地契，把宅院裏的家具也都送給了徐誌穹。
　　錢立牧喜歡這宅院，可對家具很不滿意，他到家具行買來壹張大床，又買了壹套上等的綢緞鋪蓋，這壹折騰，轉眼已經到了黃昏。
　　徐誌穹道：“哥哥，過日子的家當以後再說，咱先做正經事情！”
　　“這就是正經事情！”錢立牧把藥袋子放在壹邊，徐誌穹以為他要熬藥，趕緊過去燒火。
　　錢立牧擺擺手道：“不用燒火，這是成藥，妳先陪我喝幾杯。”
　　備好酒菜，兩人吃飽喝足，錢立牧道：“妳到床鋪上躺著，調勻氣息。”
　　原來這張床和這床鋪蓋是專門為徐誌穹準備的。
　　可躺在床上作甚？
　　不用進大鍋裏煮麽？
　　錢立牧還真就沒帶大鍋，他燒上壹顆安神香，對徐誌穹道：“兄弟，咱們道門六品技，稱之為中郎無畏，
　　到了六品，咱們戰力大增，懲惡揚善，不能怯懦，當無懼無畏，因而有此技能！”
　　徐誌穹道：“哥哥的意思是說，這技能是長膽色的？”
　　錢立牧搖頭道：“技能不是用來長膽色的，而是用膽色去換技能，膽子越大，技能越精深！
　　至於妳的技能是什麽，我也不知道，每個索命中郎都有自己的六品技。”
　　徐誌穹壹楞：“難道六品技也是天賦技？”
　　錢立牧還是搖頭：“六品技不是天賦技，裏邊有妳的天賦，也有妳的修為，有咱們道門的根基，也有妳自己的偏好，壹半手段是積累的，另壹半手段是自創的，最終練成什麽技能，且看妳悟性如何！”
　　徐誌穹睜大了眼睛，沒想到六品技來的如此復雜。
　　這是在先天條件、後天修行和自身習性綜合之下的自創技。
　　既然是自創技，是不是該準備的更充分壹點？
　　是不是應該針對我自身的特點，制定壹個完整的計劃？
　　我有什麽特點？
　　先想想在判官道中的特點：速度快，力量稍差，天賦技特別，能吸取別人的氣機，和壹些重量和體積不太大的物品。
　　再想想判官道之外的特點：我修了陰陽，有八品修為，還修了名家，暫時沒品。
　　在這樣的條件下，我能夠自創什麽樣的技能？
　　這件事情還真就得好好想想。
　　“錢大哥，我確實覺得有些倉促了，要不妳再去勾欄坐坐，容小弟好好籌劃壹番！”
　　錢立牧搖搖頭，他理解徐誌穹的想法：“籌劃也是枉然，技能雖有壹半是自創，但這自創不是來自妳本意，而是來自妳心境深處，不可觸及之地。”
　　這也太抽象了。
　　徐誌穹道：“錢大哥，能說的簡單些麽？”
　　錢立牧道：“妳學習六品技時，要入心境最深之處，在心境最深之處連闖三關，
　　闖過第壹關，妳就能修煉六品技，好壞不論，比沒有技能的六品中郎要強上壹大截。”
　　徐誌穹詫道：“還有沒有技能的六品中郎？”
　　錢立牧笑道：“不是哥哥嚇唬妳，在咱們道門之中，有技能的索命中郎只有三成，剩下七成中郎都是沒技能的，
　　這些人連第壹關都沒闖過去，自然也就沒學成技能，沒有六品技就不能升五品，這些判官壹輩子到頭也就是個六品。”
　　徐誌穹眨眨眼睛道：“闖關失敗，卻不能再闖壹次？”
　　“不能！就這壹次機會！試過壹次，經脈改道，修為至此定型了！”
　　徐誌穹吞了口唾沫，心情陡然緊張起來：“錢大哥，這到底什麽關，這麽難闖？”
　　錢立牧神色嚴肅道：“第壹關，先是遇到壹個讓妳非常畏懼的人，這個人會帶來壹件非常棘手的事，不僅棘手，而且還沒有化解的辦法，具體什麽人和什麽事，誰也不知道，因為這人來自於妳的心境不可觸及之處，因此妳準備了也沒用。
　　第二關，妳遇到了壹個讓妳極為畏懼的人，妳無法推測那是什麽人，妳得拼盡全力和這個人打壹場，在和這人打鬥的過程中，妳會悟出六品技，
　　如果打輸了，六品技就此定型，如果平手，六品技精進到百裏挑壹，如果贏了，不光百裏挑壹，還能再闖壹關！”
　　徐誌穹道：“第三關是什麽樣子？”
　　“不知！據說過了第三關的人，咱們道門裏不超過三個，我沒那個福氣。”錢立牧道，
　　“我在第二關苦戰三天三夜，和那人打平了，六品技也就此定型，雖說只是百裏挑壹，可六品判官壹共才有幾個？我在同品判官之中從來沒遇到過對手，就連馮靜安都懼我三分，兄弟，妳可得爭口氣，好歹也要賺個百裏挑壹！”
　　徐誌穹猶豫了片刻。
　　錢立牧笑道：“怎麽了兄弟？怕了？若是連闖關的膽量都沒有，那我勸妳還是多歷練兩年，但這人吶，年紀越大，膽子越小，不如趁著年輕膽色足，拼上壹回！”
　　徐誌穹拿起酒壺，喝了壹大口酒，往床上壹躺道：“拼了！”
　　“好！”錢立牧贊嘆壹聲，“兄弟，咱們可說好，妳是在心境裏闖關，妳遇到的人和事，都來自於妳心中的畏懼，戰勝畏懼，才能修成無畏中郎，
　　但妳挨打，甚至是挨刀子，可都是實打實的，妳要是扛不住，只需要松動壹下意念，就能活著出來！”
　　徐誌穹愕然道：“在我心境闖關，還能死在裏邊不成？”
　　錢立牧打開麻袋道：“要不然我為什麽準備這麽多傷藥？為了學習六品技而死的中郎屢見不鮮，兄弟，妳可千萬量力而行！”
　　徐誌穹壹咬牙：“我記下了！”
　　憑我這等好天資，過第壹關，怎麽也不成問題。
　　錢立牧點點頭道：“具無底深淵之相，意走督脈，走任脈，過沖脈，入帶脈，入陽維脈，回督脈，再入陰維脈……”
　　徐誌穹想著無底深淵的形象，意念在八脈之中遊走。
　　無底深淵越來越清晰，徐誌穹站在峭壁旁邊，看向了深淵的底部。
　　先是腳下清晰的塵土和巖石，接下來是巖石構成的斑駁峭壁，峭壁不斷向下延伸，灰白的巖石上帶著某種的詭異的紋路，壹直延伸到深淵底部的濃霧之中。
　　濃霧之中能看到壹部分巖石的輪廓，輪廓之下是無法探究的黑暗。
　　這就是我內心的恐懼？
　　好像沒什麽大不了。
　　我又沒有恐高癥。
　　黑暗之中，有壹個身影似乎在穿梭，霧氣隨著他的身影有壹絲波動。
　　有人從深淵之中，貼著峭壁爬了上來。
　　徐誌穹後退兩步，做好了戰鬥準備。
　　這個人會讓我非常畏懼。
　　這個人會帶來壹件非常棘手的事情！
　　不僅棘手，而且還無解！
　　到底什麽人能讓我如此畏懼？
　　自從來到大宣，讓我真正畏懼的人並不多。
　　咱和星君幹過壹仗，還對皇帝下過黑手。
　　咱親手砍死壹個世子，還和蒼龍殿的二長老拜了把兄弟！
　　咱砍死的惡人數以百計！
　　妳就說咱有什麽好怕的？
　　思索間徐誌穹腳下壹滑，好像踩到了什麽東西。
　　低頭壹看，是個西瓜。
　　不止壹個西瓜，滿地都是西瓜。
　　怎麽冒出這麽多西瓜？
　　深淵下爬上來壹個人，身形健壯，留著寸頭，高顴骨，小眼睛，大鼻子，臉上帶著壹絲微笑。
　　“這瓜，保熟麽？”
　　這就是我內心的恐懼？
　　這根本不是這個時代的人！
　　難道上輩子的恐懼也算？
　　徐誌穹沒有多想，他笑了。
　　就這？這就是第壹關？
　　就這點難度？
　　不管來自於哪個時代，在徐誌穹眼裏，這個平頭男子實在不值壹提。
　　不就壹個痞子麽？有什麽難對付的？
　　就這還至於難倒了七成判官？
　　徐誌穹晃了晃手臂，以他今天的戰力，這樣的痞子打個百八十個都不成問題。
　　等等，手晃不動。
　　兩只手失去了知覺，壹動也動不了。
　　眼看寸頭男慢慢靠近，徐誌穹想後退壹步，可腿也動不了。
　　先用陰陽二氣困住他！
　　不行，連陰陽二氣都調動不了。
　　全身都動不了，唯壹能動的只有嘴。
　　源自靈魂深處的恐懼出現了，徐誌穹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這個寸頭男，會拿起西瓜刀，狠狠捅徐誌穹壹刀。
　　如果只是壹刀還好，可這個平頭男來自於徐誌穹的內心，倘若他不按固定套路出手，很可能會壹刀接壹刀捅下去，把徐誌穹捅死為止。
　　“那，那什麽，這位大哥，妳買瓜麽？”徐誌穹流汗了。
　　“我就問妳這瓜保熟麽？”平頭男垂著眼角看著徐誌穹。
　　“我這瓜，挺好的！”
　　“我就問妳這瓜保熟麽？”他反復重復這壹句話。
　　“妳自己挑挑看！”
　　“我就問妳這瓜保熟麽？”
　　平頭男站在了徐誌穹面前。
　　徐誌穹睜大了雙眼看著他。
　　除了看著他，還能作甚？
　　在不能動，只能說的情況下，用哪句話能說服他？
　　這題好像無解。
　　貌似只能等死了！
　　難道真的連第壹關都過不去？
　　等等，別慌，能說話就夠了。
　　徐誌穹看著平頭男子，微笑道：“我沒有刀。”
　　男子還是重復著同壹句話：“我問妳這瓜保熟麽？”
　　徐誌穹緩緩道：
　　“我賣西瓜，應該有西瓜刀。”
　　合理立論。
　　“妳用我的西瓜刀，能捅我。”
　　合理推論。
　　“我沒有刀，妳就不能捅我。”
　　不合理推論。
　　寸頭男楞住了，表情壹陣陣扭曲。
　　徐誌穹放聲大笑，平頭男上前壹拳把徐誌穹打翻在地。
　　“不能捅妳，還不能打妳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