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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燈判官

沙拉古斯

歷史軍事

罰惡司裏,壹群惡人正在憤怒控訴壹名判官。   惡人甲壹臉冤屈:“我是個老實人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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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章 夜半哭聲

掌燈判官 by 沙拉古斯

2023-12-10 18:17

  段子方在書閣之中和洪俊誠敘話整整壹夜,秦燕只在門外侍立,對他們交談的內容壹無所知。
  天明時分,段子方告辭離去,洪俊誠命人將其送至宮外。
  這個人來歷不簡單,這件事情必須告訴師父。
  秦燕要侍奉在洪俊誠身邊,想抽身送信,可不是隨時都有機會。
  這種情況下,要靠李全根、趙金棟、嶽六生和劉玉鵬這幾個人之間的默契。
  與李全根之間的默契最為重要,因為李全根掌管直殿監,皇宮各處都有負責灑掃的內侍,最適合消息傳遞。
  按照以往的慣例,李全根定然會在秦燕附近安插壹個雜役,供秦燕調遣。
  可今天,秦燕沒找到這個人,幾個在周圍灑掃的內侍,從身形和舉止來看,顯然不是有修為的。
  壹直等到正午,神君允許秦燕回房歇息,秦燕這才得以脫身。
  書信早已備好,他把書信塞到壹個黃胖之中,將黃胖左右搖晃各十二次,再在黃胖額頂燒壹顆檀香,才能把書信送出去。
  秦燕完全不懂陰陽術,只能用楊武給他的法器送信。
  這種送信的方法非常容易暴露,他是司禮監掌印太監,拿著個泥娃娃如此把玩,如果被人發現了,他根本說不清楚。
  按照以往的慣例,送信這事都是李全根去做,今天明顯是李全根疏忽了。
  這種錯誤不能再犯,這事必須得和他說清楚。
  秦燕以布置灑掃為由,去直殿監找到了李全根,卻見李全根急得滿頭是汗。
  “出什麽事了?”秦燕問。
  “我弟子被抓了。”李全根低聲回答。
  今天,李全根和以往壹樣,也在秦燕身邊派去了雜役,這名內侍名叫羅松貴。
  除了嶽六生,李全根原本不收弟子,但羅松貴性情機敏,處事謹慎,很得李全根賞識,李全根破例帶他入品,他也頗有天資,而今已經有了九品上的修為。
  可今天羅松貴運氣不濟,半路上遇到了禦馬監主事劉平三。
  按理說,直殿監和禦馬監沒什麽相幹,可這個主事還有壹重身份,他是神君任命的刑官。
  神君大殿之中共有大小宦官三萬八千余人,神君近期在宦官之中,任命了壹千多個刑官。
  這些刑官專門查探其他內侍的過錯,壹經發現,直接遞解大牢。
  對刑官而言,抓捕其他內侍,是有功賞的,劉平三這個月共計抓了二十二名內侍,從壹個打掃馬廄的散差雜役,晉升到了禦馬監主事。
  今天羅松貴不走運,他的掃把掉了個枝杈在地上,他自己沒發現,被劉平三發現了。
  劉平三認為這個枝杈非常鋒利,是有意為神君設置陷阱,有行刺之嫌,直接把羅松貴關進了大牢。
  羅松貴是李全根的弟子,這個人自然要救。
  可他這罪名太大,不好往外救。
  秦燕問道:“嶽六生剛被調去掌管大牢,小六子是咱們自己人,他還想不到辦法麽?”
  “能想的辦法都想了,可劉平三不松口,小六子也沒轍!”李全根罵道,“劉平三這個王八蛋,咬準了羅松貴行刺,我特麽也算長見識了,掉了壹小截掃把,這算哪門子行刺?我從來沒見過像劉平三這麽不要臉的畜生。”
  秦燕思量片刻道:“這事交給我去處置,劉平三怎麽也得給我點面子,只要他肯松口,大牢這邊不追究,這事就算過去了,妳跟小六那邊再通通氣。”
  ……
  “老實待著!”簡單審問過後,兩名內侍把羅松貴押進了大牢。
  別的牢房之中又擠又臟,他這牢房挺寬敞,羅松貴進來的時候,只有壹個老太監。
  羅松貴是個聰明人,知道條件太好意味著狀況不好,等看守走了,他低聲問那老太監:“咱們兩個是不是要砍頭了?”
  老太監嗤笑壹聲道:“怕什麽,又不是就砍妳壹個,進了這大牢裏的,都躲不過壹刀,咱們能享幾天福,算是福氣了。”
  羅松貴費解道:“他們犯的都是小事,也要跟著砍頭麽?”
  老太監笑道:“妳犯的是大事麽?”
  “我是被劉平三那個王八蛋冤枉了!”
  老太監笑道:“妳猜猜我犯了什麽事?我給神君挑轎簾子的時候,不小心劃破了壹個角,他們說我身藏利器,想要行刺!”
  羅松貴驚訝道:“妳也是行刺的罪名?”
  老太監點點頭:“別管什麽罪名了,咱們都得死,進了大牢的先死,沒進大牢的早晚也是死,妳不知道這裏邊的事情。”
  “到底是什麽事情?”
  老太監嘆道:“妳呀,歲數太小,等活到我這個年紀,就什麽都明白了。”
  “您多大年紀?”
  老太監笑道:“妳猜猜看?”
  羅松貴看了看老太監,臉上是有點滄桑,可也算不上太老。
  “我看您還不到五十吧?”
  “不止,不止,”老太監搖頭道,“咱們神君繼位的時候,我都五十壹了。”
  神君繼位的時候五十壹?
  神君在位三十九年,算到這會,可就九十歲了!
  九十歲了,還在宮裏當差?
  這可頭壹次聽說。
  而且羅松貴從來沒見過先帝年間的內侍,就連他師父李全根,也是神君繼位之後才入的宮。
  這人撒謊吧?他怎麽看都不像九十歲。
  羅松貴剛想拆穿對方,忽然想起李全根說過壹句話,加壹品修為,多三成壽數。
  這老太監有修為,而且修為還不低,或許和師父差不多。
  他說話客氣了幾分,小心問道:“老前輩,您在哪壹監行走?”
  “司設監。”
  司設監,儀仗、輦車、大雨傘。
  什麽樣的場合,拿什麽樣的陣仗和家夥服侍神君,屬於見識多,規矩也多的差事。
  羅松貴道:“您壹直都在神君身邊當差?”
  “倒也不是,”老太監搖搖頭道,“剛進宮的時候,在司設監當個散差,什麽臟活苦活都幹過,可就是沒見過神君,
  做了十幾年散差,慢慢當上了主事,掌印又讓我管庫去了,平時還是見不著神君。
  管了十幾年庫房,好不容易混到了主事,本以為能再去神君身邊長長見識,皇宮裏邊突然出了刑官。”
  羅松貴壹驚:“先帝那時候也有刑官?”
  “有啊!”老太監嘆口氣道,“壹開始,沒人知道刑官是做什麽的,後來發現,這刑官壹出手,就有人下大牢,進了大牢就出不來了,
  我就想著怎麽才能躲過這些刑官,恰好皇宮外邊修了壹座別苑,聽說神君要去別苑住些日子,要調兩百個內侍過去服侍神君,
  我把這些年掙的銀子全都交給了掌印太監,掌印太監這人不錯,收了錢是真辦事,把我安排到別苑去了,
  我就在別苑等著,等了半年,神君沒來,這別苑也就荒廢了,又把我們調回了宮裏,
  等再回宮裏,老神君駕崩了,新神君登基了,我剛回宮就看見了新神君長什麽模樣,
  神君是見到了,可那些我認識的內侍,卻壹個都沒見著,
  從司禮監到直殿監,宮裏各監都是新人,妳猜猜,那些舊人去哪了?”
  去哪了?
  羅松貴也想不明白,他只覺得脊背壹陣陣發涼:“他,他們應該去了神宮監吧?”
  神宮監,掌管歷任神君廟堂灑掃和香燭等事宜,就是給此前故去的神君們守廟門去了。
  老太監搖頭道:“孩子,妳胡塗啊,神宮監才多大,能裝得下幾萬內侍麽?”
  羅松貴愕然道:“幾萬內侍都沒了?”
  “都沒了,從掌印、秉筆、主事,到下邊的雜役和散差,壹個都沒了,先帝留下的內侍,就剩下我們兩百多人。”
  “那,他們都被打發回家了?”
  老太監笑道:“妳進宮多長時間了?妳不懂咱們千乘國的規矩麽?
  妳見過哪個內侍被打發回家了?除非到妳死那天,屍首能被扔出去!否則妳這輩子再也沒有家了,
  我實話告訴妳,我剛回到宮裏的時候,有些地方的血都沒擦幹凈!有些地方還能看見碎骨頭渣子,那些舊人都死了!”
  羅松貴壹哆嗦:“老前輩,您可別嚇我!”
  老太監苦笑壹聲道:“我嚇妳作甚?皇宮很大,有些偏僻點的去處,到了深夜裏,還能聽見那冤鬼哭嚎的動靜,
  我就聽見過,聽見過很多次,那哭聲,和他們活著的時候,壹模壹樣!”
  羅松貴坐在地上,渾身忍不住打顫。
  老太監嘆息壹聲道:“所以這刑官壹來,咱們都躲不過這壹刀,咱們都得死!”
  “我不明白,”羅松貴落淚了,“把咱們都給殺了,那誰來伺候神君?”
  “有新人,有的是新人,”老太監笑道,“當初留下我們這兩百多人,就是給新人教規矩、教手藝的,把新人教明白了,我們也該死了,
  跟我壹塊回來的那些人,沒到壹年就陸陸續續下了大牢,進了大牢就再沒出來過。”
  羅松貴聞言壹楞:“老前輩,那您是怎麽躲過這壹劫的?”
  “妳問我怎麽躲過了這壹劫?”老太監連連苦笑,“孩子,這我可怎麽跟妳說呢,誰告訴妳我躲過了這壹劫,嘿嘿嘿嘿……”
  那老太監低著頭,壹直在笑。
  羅宋桂坐在地上,身子拼命往後挪。
  “嘿嘿嘿嘿,嗚嗚嗚嗚……”笑聲突然變成了哭聲,兩行血水從老太監的臉頰滴了下來。
  “就是這個哭聲,和我活著的時候壹模壹樣,這回妳聽見了麽?”
  “我,我,我……”極度恐懼之下,羅松貴口齒不靈,想喊都喊不出來。
  兩個負責看守囚室的內侍在門外竊竊私語。
  “這屋子裏就他壹個人,他念念叨叨說什麽呢?”
  “誰特麽知道,肯定是覺得自己要死了,嚇得失心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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