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壹章 這卻不算受苦

　　京城賞善司，白悅山坐在小亭之中，正在彈琴。
　　趙百嬌在旁邊看著壹群判官，半響不敢言語。
　　這群判官品級高低不等，有六品的中郎，也有九品的員吏。
　　他們是來領賞的，手裏攥著長短不壹的犄角，等著白悅山兌換功勛。
　　白悅山彈過兩曲，歇息片刻，吃了壹張餅子，喝了壹盞茶水，默默的看著眾人。
　　眾人伸著脖子看著白悅山。
　　放下茶杯，白悅山又吃了壹張餅子，然後開始彈琴。
　　壹眾判官惱了！
　　“這到底是什麽意思？我來這三天了，光聽他彈琴，就沒聽他說過話！”
　　“列位，別急，白大夫就這個性情，這許是試探壹下咱們的誠心。”
　　“試探甚來？我都聽說了，白悅山變成傻子了，這功勛從他這兌不出來。”
　　“憑什麽兌不出來，道門規矩不講了？今天要是兌不出來，我就不走了！”
　　趙百嬌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以前賞善的事情都是馬尚峰應對，可自從他去了千乘國，賞善司就再也沒開過張。
　　陸延友囑咐過，遇到來兌換功勛的同道，不能說白大夫不行，只能說時機未到，等馬長史回來再做處置。
　　誰也不知道馬長史什麽時候回來，等著賞善的判官卻越來越多。
　　罰惡壹寸，十顆功勛，賞善壹寸，兩百功勛，賞善的功勛數目巨大，判官們不可能不計較，賞善司裏眼看打起來了。
　　“趙百嬌，妳給我說個明白，白大夫到底怎麽個意思！”
　　趙百嬌慌道：“我，我怎麽說，這得看白大夫心意，白，白大夫說時機未到。”
　　“時機什麽時候能到！”
　　“來兌功勛，天經地義，還等什麽時機？”
　　局面眼看失控，好在百嬌今天運氣不錯，緊要關頭，馬尚峰出現了。
　　“都鬧什麽鬧，瞎嚷嚷什麽，這是妳們鬧的地方麽？”徐誌穹上前先把眾人鎮住。
　　壹名中郎壹臉委屈道：“馬長史，咱得講理，賞善司是兌功勛的地方，我們都等了好幾天了，可不能就這麽把我們功勛給黑了！”
　　“誰要黑妳功勛了？”徐誌穹往白悅山身邊壹坐，“來換功勛也得講點規矩，且按先來後到，給我站成壹排！”
　　判官們爭先恐後站成壹排，徐誌穹先從壹名主簿手裏接過了罪業。
　　八品主簿，賺功勛很是不易，這條罪業壹寸壹分上下，徐誌穹查驗無誤，給了兩百二十顆功勛。
　　功勛剛給出去，徐誌穹覺得身子有些不對。
　　四品判官賞了功勛出去，修為是有長進的，這點徐誌穹心裏清楚，可這次長進的幅度太大。
　　當初他兩次賞善，壹共賞了八百多功勛，修為也長進了八百多。
　　這次又賞出去二百多，徐誌穹接連打了幾個冷戰，感覺自己這壹下，好像賞出去了至少三千多顆功勛，修為長了壹大截。
　　這是什麽狀況？
　　難道剛才那位主簿身份特殊？
　　徐誌穹盯著主簿看了許久，主簿嚇得直縮頭：“馬長史，就二百二十顆，您沒多給，我也沒多要。”
　　確系這人不是薛運假扮的，徐誌穹陷入了沈思。
　　為什麽突然長了這麽多修為？
　　他這廂正在思索，後邊的判官還在等著：“馬長史，我這個……”
　　徐誌穹接過功勛壹看，壹寸七分，驗明無誤，賞了他三百四十顆功勛。
　　壹個寒顫過後，徐誌穹感覺自己的修為也只長進了三百四十顆。
　　這次為什麽長的不多？
　　徐誌穹思索半響，明白了壹件事情。
　　適才修為大增，不只是因為賞善的關系，而是因為徐誌穹自身的善舉。
　　龍秀廉的部下，賞善大夫孫千裏，曾經告訴過徐誌穹，賞善大夫賞善，又或者自己做了善舉，修為都會增加。
　　徐誌穹在千乘國救了幾千叫花子，這是極大的善舉，修為精進三千多，是應該的。
　　只是沒想到這三千多修為，今天才兌現過來。
　　判官道在千乘國受到了嚴重的限制，不光罪業之瞳不好用，就連賞罰機制都存在問題。
　　弄清楚了修為的來源，徐誌穹沒再多想，且動用自家存貨，逐壹賞過了功勛。
　　待判官們都走了，徐誌穹清點了壹下自己存著的功勛，還剩下壹千壹百二十二顆。
　　心疼歸心疼，可積累下來的修為也有五千多，下升中的道路走完了壹半。
　　千乘國有的是惡人，不愁拿不到罪業，徐誌穹轉身對白悅山道；“白大夫，妳跟我去個好地方，那地方能治妳的病。”
　　白悅山面無表情，吃著餅子。
　　徐誌穹上前拉了白悅山壹把，白悅山惡狠狠甩開了徐誌穹的手。
　　這廝怎地了？怎麽這麽大脾氣？
　　趙百嬌在旁提醒壹句：“不能從白大夫手裏搶吃的。”
　　白悅山以為徐誌穹要搶餅子。
　　徐誌穹思索片刻，還真就把餅子搶了過來。
　　趙百嬌壹驚：“妳這是要做甚？”
　　白悅山勃然大怒，跳起來和徐誌穹撕打在壹起。
　　趙百嬌嚇傻了，她也不敢攔著，兩人動作太快，她都看不清楚身形。
　　白悅山猛然抓住徐誌穹手腕，想把餅子搶回來。
　　徐誌穹反扣白悅山的小臂，迅速調動意象之力，眨眼之間，兩人身形消失不見。
　　趙百嬌楞在當場，也不知兩人去了何處，只能坐在小亭裏傻等。
　　……
　　星宿廊裏，徐誌穹把白悅山帶進了思過房。
　　皇子洪華霄馬上迎了上來：“官人，妳來了，今天來的卻早，是不是想奴家了……”
　　話說壹半，他看見徐誌穹身邊還有壹個人。
　　“哎喲，這是要做甚？”洪華霄很是不滿，“壹並伺候兩個，這奴家可做不來。”
　　“壹個，壹個就好。”徐誌穹把白悅山拉到近前，白悅山吃著餅子，怯怯的看著洪華霄。
　　“妳認得這人麽？”徐誌穹問了壹句。
　　洪華霄盯著白悅山看了片刻：“好像是見過，他好像和那個姓龍的有些來往。”
　　“來往卻有，但他們不是壹類人，妳不是要精華麽，且看妳本事了。”
　　說完，徐誌穹悄無聲息走到門外，關上房門，把兩人留在了思過房裏。
　　洪華霄看著白悅山，白悅山低頭吃著餅子，卻怕洪華霄來搶。
　　洪華霄忍不住笑出了壹聲：“看妳年紀不小，怎麽舉止像個孩子？”
　　白悅山護住餅子，縮在角落裏，默不作聲。
　　洪華霄越發覺得他可愛，且坐到身邊，輕聲低語：“莫怕，姐姐疼妳。”
　　白悅山有些害怕，卻把餅子抱得更緊了。
　　……
　　正殿之中，師父抱著酒壺，連聲長嘆：“妳這麽做，心裏卻不覺得羞愧麽？”
　　徐誌穹吃了塊熏肉，喝了口酒道：“妳當初，把他送到思過房裏勾引我，不也沒覺得羞愧麽？”
　　師父再嘆壹聲；“悅山受了多少苦，妳卻還這樣對他。”
　　徐誌穹抽抽鼻子道：“治病不算受苦，治病麽，為他好的事情，能算受苦麽？”
　　……
　　壹個時辰過後，徐誌穹進了思過房。
　　“殿下，差不多該還陽了吧。”
　　洪華霄面色紅暈，羞澀壹笑：“許是我心急了些，看他恁地木訥，壹時沒掌握好分寸。”
　　徐誌穹眨眨眼，壹臉費解道：“沒掌握好分寸是什麽意思？”
　　“就是，還得多幾次，多，多些精華……”洪華霄羞的不成樣子，連說話都有些吃力。
　　徐誌穹看了看白悅山，點點頭道：“多幾次也無妨，可以後卻不要這麽心急了。”
　　……
　　趙百嬌心急如焚等在小亭之中，見徐誌穹把白悅山送了回來，趕緊上前問道：“妳把白大夫帶到哪裏去了？”
　　徐誌穹道：“時才不是說了，給他治病去了。”
　　趙百嬌看了看白悅山，見他臉色蒼白，甚是憔悴，好像受了不少苦。
　　徐誌穹叮囑道：“多給白大夫吃點東西，別總吃餅子，弄些雞蛋和精肉，好好滋補壹下，明天我還來。”
　　等徐誌穹走了，趙百嬌趕緊扶著白悅山坐下。
　　見白悅山虛汗直流，趙百嬌問道：“到底是怎麽治的病？馬長史總愛戲謔，定是讓妳受罪了。”
　　明知道白悅山不會回答，可百嬌還是關切的問了半響。
　　白悅山抽抽鼻子，嘴唇翕動，似乎要說話。
　　百嬌壹驚：“白大夫，妳，妳，妳這是，想，想說話了？”
　　嘴唇顫動半響，白悅山的喉嚨裏突然發出了些聲音。
　　“呼，呼呼，呼呀！”
　　他開口了！
　　白大夫開口說話了！
　　……
　　神臨城外，陽關村，壹座宅院裏，常德才點撥過修行之法，拿出了壹箱銀子，對五名宦官道：“按咱們此前定下的規矩，今夜該論功行賞，趙金棟，妳新收了八名弟子，賞銀八百兩。”
　　趙金棟連連擺手道：“前輩，這是我等分內之事，哪還敢收您的賞賜。”
　　“我定下的規矩，還能食言不成？給妳便拿著！”
　　趙金棟收了銀子，神情甚是得意，還特地看了李全根壹眼。
　　劉玉鵬收了五名弟子，秦燕收了三名，就連嶽六生都收了壹名弟子。
　　只有李全根，壹直沒有收過弟子，這人的性情確實太過謹慎了。
　　眾人領了賞，時辰也不早了，向常德才辭行之後，五人分頭前往神君大殿。
　　李全根和嶽六生同行，臨近外城，李全根忽然笑道：“小六子，長本事了，妳也收了弟子？”
　　嶽六生以前受過李全根不少指點，聽李全根這番話多少有些不滿，趕緊解釋道：“這都是前輩的吩咐，我也就是照著吩咐……”
　　“罷了，妳不必跟我多說。”李全根搖搖頭道，“我是個惜命的人，咱們以後還是分開行事吧。”
　　剛進了外城，李全根故意嶽六生分開，繞路走了。
　　嶽六生心裏不是滋味，他打心裏感激李全根的點撥，卻又覺得這人膽子小，氣量也小。
　　走到神君大殿墻外，嶽六生剛想跳墻進去，忽覺腳下壹軟，踩空了。
　　不好！有陷阱！
　　嶽六生大驚，本想仗著身法伶俐，換個地方落腳，不想壹張羅網忽然落下，正罩在了嶽六生的身上。
　　嶽六生奮力掙紮，卻掙脫不開。
　　神機將軍姜勝群走到近前，微微笑道：“嶽僉書，深更半夜妳去哪了？”
　　嶽六生看到姜勝群，壹顆心當即涼透。
　　他知道這人壹直和內侍過不去，也知道這人手有多狠。
　　“我，我出宮辦差去了！”
　　“辦什麽差去了？且說來聽聽。”
　　“辦的是秘差，不能跟外人說！”
　　姜勝群點點頭道：“嶽僉書，妳這嘴是真硬，等到了神機司大堂，且看妳還能硬到幾時！”
　　壹名校尉上前道：“咱們連夜審問麽？”
　　姜勝群搖搖頭道：“不急，且等明日清晨，叫上樞首大人壹起審，且讓他當面認定咱們這樁功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