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慢壹點，疼

　　“朕讓妳把徐誌穹帶來，為什麽到了皇宮門口，妳卻讓他走了！”
　　昭興帝壹腳踢倒了梁玉瑤。
　　梁玉瑤捂著胸口，艱難喘息道：“父，父皇，女兒，沒，沒想讓他走，是，是他自己逃走的。”
　　“他為什麽要逃走，妳說與朕聽？”昭興帝又踢了梁玉瑤壹腳。
　　壹聲脆響，梁玉瑤肋骨斷了。
　　昭興帝揪著梁玉瑤的頭發道：“朕不想這麽對妳，可朕心頭這根刺不能不拔，妳為什麽放他走？妳看上了那小賊？”
　　梁玉瑤不作聲。
　　昭興帝揮起了拳頭，忽見陳順才慌慌張張走了進來：“陛下，聖威長老請您去蒼龍殿。”
　　昭興帝把梁玉瑤丟在壹旁，整飭下衣衫，正要出門，陳順才又道；“陛下，蒼龍長老讓玉瑤公主壹起去。”
　　昭興帝皺眉道：“讓她去作甚？”
　　“蒼龍衛沒說。”
　　昭興帝轉眼看著梁玉瑤道：“拾掇下衣衫，跟我走！”
　　……
　　到了蒼龍殿，梁玉瑤淚痕未幹，梁季雄問道：“玉瑤，妳怎哭了？”
　　梁玉瑤趕緊擦去眼淚：“沒甚，被風吹了眼睛。”
　　昭興帝笑道：“她私自出宮，被我訓斥了幾句，覺得委屈了。”
　　梁季雄點頭道：“訓斥的是，玉瑤，妳身為公主，豈能如此頑劣，在橋頭瓦市與徐誌穹嬉鬧無度，成何體統？”
　　梁玉瑤壹楞，沒想到聖威長老會提起此事。
　　她低下頭道：“玉瑤知錯了。”
　　“壹句知錯就夠了麽？”梁季雄怒道，“罰妳在蒼龍殿思過半年，不得出門半步！”
　　梁玉瑤壹驚，昭興帝心頭壹凜。
　　梁季雄喝道：“還楞著作甚？蒼龍衛！把玉瑤公主關起來！”
　　兩名蒼龍女衛把梁玉瑤帶到了後園，梁季雄嘆道：“顯弘，玉瑤被妳寵壞了，如此放縱下去，日後若出了醜事，不光玉瑤要受懲戒，妳也逃不開罪責！”
　　這是壹句警告，他看穿了昭興帝的手段。
　　昭興帝揣著明白裝糊塗：“自家兒女，自然疼惜些，玉陽在外征戰，朕這心裏也壹直掛念著。”
　　“掛念？”梁季雄笑道，“妳是該掛念，玉陽開疆拓土，連戰連捷，把妳當初丟盡的臉面全都爭了回來，等他凱旋歸來，朝中群臣，且得好好為他慶賀壹番！”
　　這又是壹句警告，等太子得勝歸來時，退位讓賢的事情，也該提上日程了。
　　昭興帝連聲幹笑，壹腔怒火燒到了喉嚨。
　　這老賊越來越不把朕放在眼裏，幾次三番公然逼朕退位。
　　閑敘幾句，梁季雄問道：“任頌德那狗賊去了什麽地方？”
　　這件事昭興帝倒有準備：“那惡賊昨夜前往龍圖閣，打傷了嚴安清，朕已派皇城司捉拿此賊，料不日便要落網。”
　　梁季雄點頭道：“這狗賊該殺，這狗賊竟然還想跟圖奴議和，顯弘，我大宣受圖奴欺侮多年，而今血仇得報，重振國威，妳且給我記住，誰再敢提議和之事，便是國賊，便要將之千刀萬剮！”
　　昭興帝面色慘白，壹句不敢多說。
　　梁季雄揮揮手道：“妳去吧。”
　　昭興帝緩緩走出蒼龍殿，回到秘閣，躺在臥榻之上，對陳順才道：“去，把隋智給朕叫來，讓他帶兵，給朕包圍蒼龍殿！給朕殺了梁季雄！給朕殺了徐誌穹！給朕殺光這些逆賊！”
　　陳順才走出福寧宮，連聲長嘆。
　　昭興帝失去理智了。
　　……
　　蒼龍殿後園，壹間破舊的小院，梁玉瑤拖著壹張木床，往屋裏走。
　　梁季雄讓她在蒼龍殿思過，是為了保護她，但蒼龍衛不知其中緣故，卻把梁玉瑤安置在了這座小院裏，宗室成員在蒼龍殿思過，都是這個待遇。
　　梁玉瑤沒幹過粗活，再加上身上有傷，實在拖不動木床，且坐在床邊嘆氣。
　　徐誌穹走到身邊，笑吟吟道：“殿下，我幫妳吧。”
　　梁玉瑤扭過頭去：“哪個要妳幫？誰讓妳進來的？妳知道這是什麽地方？趕緊給本宮出去！”
　　徐誌穹聳聳肩道：“公主既是嫌棄我，那我可真就走了。”
　　“妳等壹下！”梁玉瑤叫住徐誌穹道，“來都來了，先幫本宮把這床擡進去。”
　　徐誌穹梁玉瑤壹起擡床，懷裏的桃花瓣悄悄滑到了傳音牌上。
　　自徐誌穹走後，陶花媛的心壹直懸著，她想聽聽徐誌穹的境況。
　　蒼龍殿裏有特殊的法器，對陰陽術有些幹擾，陶花媛斷斷續續只聽到幾句話：
　　“妳別去後邊，妳別用這麽大力氣，輕壹點，疼死我了！”
　　後邊？
　　疼？
　　妳們倆這是作甚？
　　“那好，我去前邊！”
　　“妳慢壹點，我這還是疼！”
　　前邊也疼？
　　不光有個好家夥，徐誌穹還挺賣力！
　　“這有什麽疼的，我先把兩條腿擡起來。”
　　還把腿擡起來！
　　“妳別擡那麽高，輕壹點，我撐不住，沒看我出血了嗎？”
　　出血了！
　　陶花媛丟了傳音牌，錘碎了案幾。
　　我說梁玉瑤找妳做什麽去了！
　　好個沒良心的賊丕！
　　……
　　徐誌穹放下了兩條床腿，走到梁玉瑤身邊，看到衣襟上面血紅壹片。
　　“妳受傷了？快讓我看看！”
　　“看甚來！輪得到妳看麽？蒼龍殿又不是沒有醫官！”
　　“妳來這思過的，和罪囚沒分別，我問過二長老了，這的醫官不管罪囚，除了我，還有誰心疼妳？快讓我看看！”
　　“就不給妳看，妳敢動我！妳動我試試，本宮把妳送進大牢，明天就讓妳……妳慢壹點，衣服扯壞了。”
　　掙紮壹番，最終還是讓徐誌穹看了。
　　肋骨斷了，好在不算嚴重，不需要接骨，徐誌穹給粱玉瑤抹了些傷藥，粱玉瑤使勁捂著良心，可惜她手太小，徐誌穹的手又有點大，該看的看了，該揉的也揉了。
　　除了肋骨，別處也有些傷，肩膀被踢傷了，膝蓋扭傷了，肥桃也摔傷了。
　　其他地方好說，肥桃是絕對不肯的，別說讓他抹藥，看壹下都不行！
　　“那裏不行，我看妳敢，反了妳了，我跟妳拼了！”
　　可徐誌穹力氣太大，六公主拗不過，而且這藥也確實止疼，抹過之後，苦楚也少了壹大半。
　　上好了藥，徐誌穹把床扛進了小屋，又幫粱玉瑤把被子鋪好，還搬進來些日常所用的桌椅盆罐。
　　粱玉瑤冷哼壹聲道：“妳對我這麽好作甚？想當駙馬麽？當我真看上妳了麽？”
　　徐誌穹搬了壹個木箱放進了屋子裏，擦擦汗水道：“妳為什麽要救我？”
　　粱玉瑤轉過臉道：“誰救妳了？我是想害妳，只不過下不去手罷了！”
　　“為何下不去手？”
　　“我，我跟妳無冤無仇的，再說以前也是和妳見過幾面的，咱們也算相識壹場，再說妳對太子挺好的，太子是我弟弟，我肯定是向著我弟弟，我，我都是為了太子著想，我是不會看上妳的……”
　　徐誌穹幫粱玉瑤整理壹下散亂的雲鬢。
　　粱玉瑤羞澀的低下了頭：“妳，妳若是再碰我，我就告訴老祖宗，我讓老祖宗把妳給……”
　　“我走了。”徐誌穹站了起來。
　　粱玉瑤壹怔：“妳要去哪？”
　　“做正經事去呀，難不成跟妳壹起在這思過？”
　　徐誌穹真走了。
　　有他這樣的麽？
　　就這麽走了？
　　粱玉瑤獨自壹人坐在小院裏，喃喃自語道：“走啊，誰留妳了？稀罕妳怎地？
　　我什麽男人沒見過？就妳這樣的也我都懶得看壹眼！
　　妳有什麽好？我想要什麽男人沒有？妳個沒良心的……”
　　說著說著，粱玉瑤抹了抹眼淚，壹個身影出現在門口，粱玉瑤忍不住哭了出來：“妳怎又舍得回來了？”
　　“什麽舍得？什麽回來了？”梁玉茹帶著藥箱和食盒走了進來，“小賤蹄子，妳跟誰說話？”
　　粱玉瑤壹驚：“五姐，妳怎麽來了？”
　　梁玉茹，昭興帝第五女，和徐誌穹壹起參加的選士，進入蒼龍殿，成了壹名蒼龍衛。
　　“我怎麽就不能來！我不來還能誰來？等著那姓徐的漢子麽？妳個沒羞臊的賤蹄子，快把衣裳脫了，讓我看看傷勢。”
　　“誰稀罕用妳看！”粱玉瑤躲到壹旁。
　　“我是醫官，我不看誰看？”梁玉茹兼修陰陽，進了蒼龍殿後做了醫官。
　　粱玉瑤詫道：“妳來給我治傷，這是為公還是為私？”
　　“當然是為公！若是為私，我才懶得管妳。”
　　粱玉瑤皺眉道：“不是說思過的人如同罪囚，醫官才不會管罪囚麽？”
　　梁玉茹笑道：“妳聽誰說的？來這思過的都是宗室，怎麽可能是罪囚？”
　　粱玉瑤瞠目結舌：“這壹身便宜，全都被那鳥廝白撿了！”
　　……
　　徐誌穹來到正殿，向二長老告辭。
　　粱季雄嘆道：“多虧妳機敏，知道來找我，否則玉瑤會被那畜生活活打死，
　　他如今已經發了瘋，親生骨肉也毫不憐惜，誌穹啊，妳在京城怕是待不下去了，還是去北邊跟著太子打仗吧。”
　　徐誌穹搖搖頭道：“太子身邊有楚信，有我沒我都無妨，我得在京城待幾天，有些事情要處置。”
　　“什麽大不了的事情？我叫蒼龍衛幫妳處置！”
　　徐誌穹搖頭道：“這事不能讓蒼龍衛插手，只能我自己處置。”
　　粱季雄詫道：“難不成是衙門的內事？”
　　徐誌穹道：“是內事，我要清理門戶。”
　　殺光了毛剎，該殺毛剎養的的狗了！
　　那幾個跟著毛剎胡作非為的搗子，只能算是小狗。
　　還有壹條老狗不知跑哪去了。
　　徐誌穹摧毀了這條老狗翻身的夢想。
　　無論在道門還是凡塵，這條老狗和徐誌穹都沒有共存的可能。
　　任頌德，咱們必須得拼個妳死我活了。
　　妳的修為比我高，在道門裏的地位也比我高。
　　更難辦的是，我不能找道門之外的人對付妳，那樣會泄露了道門的機密。
　　我如何才能打敗妳呢？
　　……
　　子時，徐誌穹提著燈籠，獨自巡夜。
　　路過乞兒寨，任頌德從壹座殘破的花子房裏緩緩走了出來。
　　“徐誌穹，好膽色，明知道我在找妳，妳還敢走到這麽僻靜的地方？”
　　“這地方好啊！”徐誌穹道，“也難說咱們誰找誰，或許是我在找妳呢？”
　　徐誌穹確實沒有刻意躲著任頌德。
　　躲著也沒用，任頌德在罰惡司有不少部下，只要徐誌穹還在京城，肯定會有人發現他的蹤跡。
　　而任頌德有罰惡令，隨時可以出現在京城中的任何地方。
　　與其壹味躲避，還不如找個最合適的地方，把任頌德引出來。
　　“嘿嘿嘿嘿！”任頌德陰森的笑了笑，“妳說，我要是把妳這顆頭砍下來，掛在北城門上，京城的老百姓，會不會特別恨我？”
　　徐誌穹搖頭道：“老百姓恨妳又能怎地？老百姓在妳眼裏不過塵埃而已，就算他們天天套妳娘，套妳祖宗，把妳娘和妳祖宗綁在壹塊套，又能怎麽樣，反正也套不疼妳！
　　只要皇帝疼妳就夠了，妳把我這顆頭砍下來，獻給皇帝，皇帝肯定高興，之前的事情或許就不再追究了！”
　　“豈止不再追究！”任頌德雙眼壹亮，“沒有妳，議和的事情還大有希望。”
　　徐誌穹連連點頭：“萬壹議和談成了，還能給妳加官進爵！”
　　“爵位不能再升了，公爵已經最大了！”
　　“格局小了不是，還能封王啊！”徐誌穹提醒壹句，“咱們大宣可是封過異姓王的！以後就讓皇帝封妳當個王吧！”
　　“還是妳想的周全！等我封王之後，給妳修個好墳冢！”任頌德笑道，“快來，把脖子伸過來，先讓本王砍壹刀！”
　　徐誌穹指著脖子道：“脖子在這，不知道妳這刀夠不夠快？”
　　任頌德笑壹聲道：“徐誌穹，妳是不是覺得這世上沒有人能殺得了妳？”
　　徐誌穹訝然道：“我還真就是這麽想的！要不妳過來殺個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