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壹章 小黑屋的真面貌

　　小黑屋裏是點不著火的，但有壹盞燈，不需要火，也能亮。
　　徐誌穹從袖口裏拿出了引路燈籠，註入陽氣六分三厘五，陰氣四分壹厘半。
　　剩下半分，自行斟酌，三陽兩陰，徐誌穹把氣機註入之後，燈籠沒亮。
　　難道是自行斟酌的部分出了問題？
　　徐誌穹醞釀片刻，改為四陽壹陰，註入進去。
　　燈籠還是沒亮。
　　又試了幾次比例，燈籠壹直不亮，徐誌穹發覺不是這半分氣機的問題，而是氣機的數量不夠。
　　徐誌穹直接把氣機加大壹倍，燈籠沒亮。
　　再加大壹倍，燈籠有了些許火光。
　　再加大壹倍，燈籠終於亮了。
　　蒼白的燈光照亮了眼前壹尺方圓的地界，徐誌穹第壹次看到了小黑屋裏的樣子。
　　先是鞋面。
　　鞋面下方是斑駁的石板。
　　石板上有些許霧氣繚繞。
　　徐誌穹慢慢把燈籠舉高，視線隨著燈籠的光暈慢慢前移。
　　木頭。
　　木制家具。
　　桌子？
　　案幾？
　　椅子？
　　隨著光暈不斷上移，徐誌穹突然看到木制家具上站著壹個人！
　　徐誌穹大驚，舉起燈籠便打。
　　炫目的光暈襲來，徐誌穹瞇起了眼睛，發現對面那人也舉著燈籠。
　　那人……好像是我。
　　對面不是桌子，也不是椅子，是壹面銀鏡。
　　徐誌穹的身軀清晰的呈現在銀鏡之中。
　　難道說，我每次來到小黑屋，都是對著這面鏡子？
　　那我以前看到的畫面是……
　　這件事很容易驗證。
　　徐誌穹摸索著燈籠桿，調動意象之力，回憶著太蔔把燈籠交給他時的場景。
　　鏡面上的景象出現了變化。
　　他看到了太蔔的衣衫，和他自己的衣衫。
　　轉動燈籠桿，切換視角。
　　他看到了太蔔的臉和他自己的臉。
　　這壹幕他剛剛經歷過，畫面如此的清晰，就連聲音都在耳畔。
　　“若在陰間，冥道所向披靡，若在陽世，冥道處處受制，若是陰間入陽世，不要戀戰，速速離去，這燈籠或許能助妳壹臂之力。”
　　這是太蔔說過的話，壹字不差。
　　徐誌穹驚愕的看著鏡子，意識到了壹件事。
　　我每次進了小黑屋，看到的景象，都是這鏡子裏的景象。
　　這九尺多高的銀鏡，讓徐誌穹想起了壹件熟悉的物事。
　　孽鏡臺。
　　孽鏡臺照到罪業和亡魂，可以看到亡魂生前的罪行。
　　眼前的這面銀鏡，是壹面高級的孽鏡臺，不需要罪業，也不需要亡魂，只需要壹件物品，通過意象之力推斷出線索，就能照出這件物品過往經歷的事情。
　　既然有孽鏡臺的話，那周圍還應該有……
　　徐誌穹轉動燈籠，緩緩移動著視線。
　　他看到了地上的堆積的壹些雜物。
　　有壹根犄角，這是昭興帝的罪業。
　　有壹些銀兩，這是徐誌穹存在這裏，用來應付不時之需的。
　　怒祖錄就在旁邊，還有壹沓白紙，壹個墨塊，壹方硯臺，和剛才灑在地上的墨汁。
　　視線繼續轉動，徐誌穹看到了壹片幽暗與深邃。
　　他意識到了另外壹個問題。
　　他壹直管這個地方叫小黑屋。
　　這裏的確很黑，看不到壹絲光線。
　　但這裏壹點都不小，只是因為在絕對的黑暗之中，徐誌穹不敢隨意走動，所以產生了“小屋子”的錯覺。
　　提著燈籠，借著幽暗的燈光緩緩往前走，徐誌穹看到壹張書案，很寬大的書案，比大慶殿中，皇帝用的書案還要寬大。
　　徐誌穹掃視著書案上的陳設，上面整齊的擺著筆墨紙硯，還有壹只青玉梅花筆洗。
　　筆洗是用來盛水洗筆的器皿，尋常人家用個瓷碗，裝些水，也能洗筆。
　　但這只筆洗做的非常考究，用青玉雕刻成八枚花瓣，花瓣簇擁著花心，花心裏裝著壹汪清水。
　　奇怪的是，這水居然還在。
　　按常識推斷，這“小黑屋”裏許久不住人，水早就該被蒸幹了。
　　難道這裏另有旁人？
　　徐誌穹提著燈籠繼續掃視，他看到了椅子，還看到茶幾，屋子很是寬敞，絕不遜色於大慶殿，但整個布局，卻讓徐誌穹十分眼熟。
　　這不就是個大號的判事閣麽？
　　徐誌穹舉著燈籠，極力仰視著房頂，光暈所到之處，只看到壹片霧氣。
　　繼續在屋子裏掃視，徐誌穹發現了壹面屏風。
　　繞到屏風後面，徐誌穹看見了壹扇門。
　　門虛掩著，走進門裏，徐誌穹看到了壹張臥榻。
　　和判事閣的格局壹樣，這是裏屋，裏屋是臥房。
　　難道說……
　　徐誌穹提著燈籠，視線慢慢在床榻上移動。
　　他的心尖在壹陣陣顫動，直到他看見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那個須發皆白的道士，神情安詳的平躺在床榻上。
　　徐誌穹趕緊沖過去，摸了摸師父的手。
　　溫熱的，手還是溫熱的。
　　他又試了試師父的鼻息。
　　鼻息還在，很平穩。
　　師父還活著！
　　徐誌穹的眼淚都快下來了。
　　“師父，妳知不知道妳睡了多久？
　　妳知不知道弟子晉升五品了？
　　饕餮外身那個王八蛋把妳打傷了，
　　弟子替妳報仇了！
　　弟子把那王八蛋交給了生克雙星，把那王八蛋給煉化了……”
　　徐誌穹坐在師父身邊，碎碎念念講著過往的經歷：“師父，有些事情弟子實在不明白，冥道和昭興帝之間到底出了什麽勾當？他們為什麽非要昭興帝的罪業？為什麽非要置弟子於死地？就連杜閻君都對弟子痛下殺手！
　　無論如何，弟子不會將那昏君的罪業交給杜閻君，查明真相之前，弟子絕不向這些王八蛋低頭，
　　師父，妳真的睡去了麽？妳是不是為了考驗弟子，故意在這裏裝睡？妳若真睡去了，那書案上的筆洗裏為什麽還有水？
　　師父，妳若是裝睡，且趕緊醒來，弟子壹人應對諸多強敵，快要招架不住了，
　　弟子從未忘記過道門本心，主公道，主正道，生殺裁決，全憑善惡天理，無論威逼利誘，哪怕刀山火海，弟子膝蓋是直的，腰桿是直的，從未認過慫，也沒服過軟！”
　　看到師父慈祥的臉龐，徐誌穹心裏壹陣酸楚，他提起毛筆，低聲說道：“師父，若妳真是睡了，我在妳臉上畫壹朵花，妳肯定不會醒過來。”
　　徐誌穹在師父臉上花了壹朵梅花，替師父蓋好了被子。
　　“師父，妳好好睡著，弟子明天再來看妳。”
　　徐誌穹提著燈籠，回到銀鏡前，撿起《怒祖錄》，貼上白紙，開始拓印。
　　有了這些許光線，拓印變得容易了許多，他很快把《怒祖錄》拓完，收好了拓本，正要離開，卻把視線投向了銀鏡的另壹側。
　　按照判事閣的布局，銀鏡的另壹側應該是大門。
　　門外是什麽地方？
　　第壹次看見小黑屋的全貌，就想往門外走，是不是有點太作了？
　　這座壹點都不小的“小黑屋”，很可能就是梁孝恩所說的星宿廊。
　　星宿廊是星宿居住的地方。
　　星宿是接近真神的存在，世間能有幾人，能窺探到這麽高位格的隱秘？
　　難得這燈籠中用，但並不代表它以後壹直中用。
　　萬壹它今後不亮了，豈不要抱憾終生？
　　徐誌穹提著燈籠，朝著大門的方向緩緩走去。
　　走了許久，徐誌穹看到了壹扇高不見頂的大門，輕輕推了壹下，門軸發出緊澀的聲音。
　　吱～
　　大門有些許松動。
　　徐誌穹的氣機快耗盡了，進入小黑屋本來就要消耗大量氣機，這支燈籠也需要大量氣機。
　　他拼上最後壹點力氣，把大門推開少許，側著身子走到了門外。
　　門外是壹條長廊，大概七八尺寬。
　　長廊！
　　這長廊才是星宿廊？
　　借著光暈帶來的壹點視線，徐誌穹左轉，沿著走廊緩緩前行。
　　走了壹百多步，徐誌穹停了下來，提著燈籠沿著斑駁的墻壁掃視，他看到了另壹扇門，同樣高不見頂的大門。
　　這條長廊裏到底有多少門？
　　這扇門的背後又是什麽？
　　也是判事閣麽？
　　和之前同樣寬廣的判事閣。
　　徐誌穹輕輕推了推大門。
　　大門關的很緊，比“小黑屋”的大門要緊的多，好像上了暗鎖。
　　徐誌穹想加大些力氣，忽聽裏面傳來了些許聲音。
　　是腳步聲！
　　裏邊有人！
　　徐誌穹後退壹步，聽到門上傳來了淅淅索索的聲音。
　　有人在屋子裏，正趴在門上，傾聽者門外的動靜。
　　他會開門麽？
　　他是什麽人？
　　我就不該這麽作！
　　他要是出來該怎麽辦？
　　我氣機耗盡，根本沒辦法和他打！
　　徐誌穹想立刻原路退回，忽聽門裏傳來了聲音。
　　“妳來了，妳終於來了，妳來救我了！”
　　誰來了？
　　他把我當做誰了？
　　“悅山，是妳麽？我等妳好久了！”